第二十四章在敌伪时期的上海
一、汉奸潘三省
国民党时期,上海著名流氓头子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都与蒋介石及法帝国主义的上海工部局有着密切的关系,再凭着他们的帮会组织,他们的势力通过徒子徒孙几乎无孔不入地布满上海。1937年上海“八·一三”轰炸后,杜月笙离开上海去香港了。上海沦陷的敌伪时期,想不到又出现了一个绰号“杜月笙”的潘三省。
潘三省受过洋教育,懂英文;成为当时上海十里洋场中的头号人物。据闻袁良担任北平市长的时候,潘曾到过北平。因行为不正而被抓起来游行示众三天,驱逐出北平。后来,他投靠敌伪,当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汉奸,一步步向上爬,被称为敌伪“杜月笙”。
他曾办过内河招商局,戈登路及沪西两赌场,以及上海金子交易所,并在上海专办足球比赛。办球类比赛表面上是为了体育,实际上是为了捞钱。每场足球赛门票收入数万金,每星期两三场,每月可捞数十万元(这种骗人的赌场在国民党时期亦复如此)。潘三省在我未去菲律宾前,还仅仅是个日本人的小汉奸。1945年,我从菲律宾回来,他已一跃而变成当时上海有名的大汉奸了。
我在1940年冬去菲律宾前,他和日本人忽然来锦江找过我两次。我都设法拒见了。他们两次都是留下名片而去。从名片上知道,前者是兴亚院石桥,后者是冲野中佐。我从各方面探悉,原来兴亚院是日本军部及内阁合组的机构,是专门负责除作战外其它一切对华事务的最高机构。冲野中往是日本海军武官府的人,在中国代表海军方面作战以外等事务,是当时上海敌伪市长的后台老板。后来,潘又只身连来几次,邀我在北四川路日本军部开办的虹口旅馆内开设锦江分店。他对我说:
“我们在那里开设锦江分店后,就可逐渐和日本人搭上关系,以后再设法做内河运输生意,可以发大财。你懂日文,这样会更方便。”我一听,知道事情不妙,潘的这番话无疑是要拉拢我投入日本帝国主义怀抱。我深知当时自己和锦江的处境,只好采取拖延的对策。我装做很愿意的样子,对他说:“好的,好的,我马上想办法物色厨师。”当时我怕他怀疑,就先这样回答了他。另方面,我又关照店内工作人员,在这段时期对待任何顾客,尤其是日本人和其亲信的人,要特别小心谨慎,不要被他们抓住任何把柄,借故生事。
过了两星期,活又来了,问我厨师怎样?我又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装模作样地对他说:“上海没有办法,本店人员很忙,分不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写信到各地再物色物色看。”我就这样和他周旋、拖延。以找不到高级厨师为理由逐渐地把这事推掉了。
二、被迫离沪
刺客事后,日本人和汉奸虽未明目张胆地害我,但却不断暗中刁难。例如:他们也想收买《上海妇女》杂志。由于敌伪方面认为我在政治上不靠拢他们,办事情又不给他们面子,于是就开始暗算我了。
这时候,上海已变成恐怖世界,经常发现路旁麻袋里装着尸体,树枝上挂着手指等。暗杀案已不算奇闻。我也接到过两封恐吓信,显然这是日本方面干的事。
有一次我生病,睡在家里二楼(蒲石路一二六弄三十一号),突然听见国瑛女和保姆阿金两人的叫嚷声:“送什么钢笔!董先生不在家!”一刹那间,脚步声已到二楼口。我知道有意外,迅速用被蒙盖着不出声。接着听见她俩嚷着:“你这个人!这样没有规矩,也不按铃就直冲到人家里,快走,快走!”接着,听到他们把这人推下楼,又听那人说:“我送钢笔来的。”嘭的一声,大门关上了。我这才轻轻地起床。这时候,她俩上楼来,说:“都是我们不小心,没把大门关好,多么危险啊!这个人穿一身黑衣,衣领翻得高高的,帽子戴得低低的,脸也看不清,瞪着两只唯一看得清楚的大眼睛,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里拿个小盒子,进门直冲上楼,站在楼梯口东张西望,直往大房间里看。幸好妈妈睡在后房,门是半关半开的没有被他看见。我们拦得快,把他推下楼赶走了。送什么钢笔!明明是行刺的样子,真把我们吓死了。”于是大家哭着、吵着说:“妈妈,吓死人了。日本人要杀您。您快离开上海吧,不然总有一天会倒霉的。你看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都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这些是在上海沦陷后,我与锦江处在人事、经济、政治的恶劣环境下,凭记忆所及遇到的事情。
国琼女在菲律宾受冤送钢笔的人来过以后,我好几天未敢出门。觉得自己处境危险,日本人、汉奸……真是四面楚歌,再不走开,不但自身危险,锦江也难保。
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上海。
1937年1月24日,国琼女在上海兰心大戏院钢琴演奏成功。当时,福建省主席陈仪为支援抗日前线,特组织为期六个月的南洋侨胞慰问团去菲律宾募捐。团长蔡先生从厦门给国琼一再来电邀请国琼担任该团音乐指导,国琼见是爱国工作遂应邀前往。后来,马尼拉知名人士老友桂华山先生因公到沪,来锦江告诉我说:“国琼担任该团音乐指导成绩卓著,但因她对团长的作风不正提了意见,该团长在事毕之后,向马尼拉当局诬蔑国琼是汉奸,并设法要驱逐国琼出境。幸好她住在莫领事太太家(当时中国政府驻菲律宾副领事,总领事是杨光孙),莫太太在驱逐国琼出境的妇女大会上证明了国琼每天的行踪,并言:“若无根据凭证,绝不能驱逐出境。”桂华山并说:“国琼将工作完成后,辞去该慰问团的指导职务,在菲律宾音乐学院进修,半工半读。经常手提药罐出外任家庭钢琴教师,并在菲律宾马尼拉最进步的华侨所创办的建国中学任教(该校校长是华侨许曼,他曾留学苏联多年返菲的)。生活极苦。”我知道了国琼女的这番遭遇异常焦虑、惦念,同时也想多了解一下华侨的情况与躲避一下日本统治下的上海恶劣的环境,所以我决定去菲律宾马尼拉住几个月。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爆发太平洋战争,把我们阻于马尼拉达几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