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说,众生皆苦,有挂碍深重者身陷囹圄。
这是他们最初的来处。
“小……”张岚转头想叫人,结果刚开口就顿住了。
“小谁?”大东跟着转过去,张望了一会儿却没看见人。
“小黑。”张岚说:“雅临的傀,精通卦术的那个,不过现在不在了。”
大东“噢”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等雅临哥好了就会有的。傀嘛,都是跟着傀主来的。”
说话间,张岚已经从五斗橱里翻出几枚铜板,自己在桌上排起来了:“看他算久了,我也试试。”
“三要算什么?”
“找个日子。”
“干嘛?”大东纳闷道。
张岚一边排着铜板,一边翻着对照的书,说:“发丧。”
白露那天,张家挂了白帐,布了灵堂,堂上的牌位写着三个字——张正初。张岚披着白麻衣跪在堂前,给那个她本该叫爷爷的人送行。
她和张雅临叫了三十多年的爷爷,真正该答应的那个人却被雀占鸠巢,一声都没能听见。
灵堂布下的第三天,云浮罗家、渭南杨家、长乐林家、苏州吴家等等都到了,从跟张正初平辈的几位家主,到常有往来的后辈,都一一点了香。
张岚最初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张家今不如昔,她没想到各家都会来。
但后来她又不那么意外了——能世世代代做着同一件事的人,除了世俗的那些联系,多少都会生出些羁绊吧。
罗老爷子敬香的时候看着灵堂上的照片,对张岚说:“用了他年轻时候的照片……有心啊。”
年轻时候的张正初,其实是有一双笑眼的。
“三爸爸简直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眼睛。”罗老爷子说完,又看了看张岚说:“三跟雅临就更像妈妈。”
“我以前还跟三爷爷开过玩笑,说他那个眼睛就不是当家主的料,以后他老了啊,恐怕没什么威严……”
他本来会是慈祥的老人,面对小辈毫无脾气、百依百顺。会真的左手抱着一个,右手再牵着一个,去花市鸟市,去河塘钓鱼。然后在老友面前,笑眯眯地显摆他那些天资过人的儿孙。
“可惜后来真到年纪大了,他变了样子,我也忘了那些玩笑话了……”罗老爷子摇了摇头,把香插进了炉里。
张岚伏地磕了个头,直起身的时候,听见老爷子说:“阿岚,今天来这其实还有个事……”
……
那天傍晚,山里下起了秋雾。
闻时泡完最后一次药浴,换了衣服打算回一趟沈家别墅。
——他跟尘不到在松云山住了好些天了,毕竟山里草药多、灵气重以及……草药多,灵气重。
有些原因说出来会被傀线当场绞杀,就不多提了。
总之,他俩最近住在山里也是为了夏樵、卜宁他们好。否则家里可能会多几个老毛、大小召这样的怨灵。
他们回沈家是事出有因。那天阴历是八月初三,是卜宁的生辰,也是周煦的。
生辰当然是个好日子,只是有些常人不知道的说法。一般来说,人的灵相在某几个时间里是不稳的——怀胎三月、出生之时以及每年生辰,生辰又以十二年为一轮。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但周煦和卜宁不同。
他们天生灵相就不稳当,又被一分为二,经历过种种消耗,还挤在一个躯壳里。这就有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意思了。
尘不到和闻时不放心,打算回沈家住几天,看着点。
临下山时,夏樵发来了消息,说张家给枉死的张正初摆了灵堂,张碧灵带着周煦去吊唁了。
可尘不到随手放了一张符出去,却发现张家这会儿是空的,那些去吊唁的人并不在灵堂,而是在相隔千里的百翠山。
“百翠山?”闻时皱起了眉,“去那干嘛?”
他先前拽着尘不到对过地图,那个湖里布了阵的不知名山坳就在百翠山。他对这地方有阴影,一听有人去就条件反射戒备起来,满脸不爽。
“三先别急着凶。”尘不到曲着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然后破开一道阵门说:“过去看看再说。”
闻时最近对尘不到的手指也有“阴影”,被碰两下就默默收了炸起的毛,一言不发地被尘不到拉进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