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赐金冠束发,一袭白长衣,衣襟袖口腰封垂缨都是大红为主缀了明黄丝线,其上是繁复的纹路,将一个英俊男子衬托得更加贵气干净,却又不俗气。他外黑里红的大氅就放在一旁的衣帽架上。相比较张赐衣着的贵气与正式,江帆就穿得随意得多。这沧州虽是春日,但到底是大雪严寒,江帆却是宽袍博带,紫色大氅披在身上也是随意得很,让这个向来不羁的少年人显出一种出于尘世之外的潇洒。
此刻,两人正在对弈,张赐神情放松,唇边噙着一抹笑,正在看着欲要落子的江帆。
陈秋娘远远地站定了,看着满园红梅中那两个绝色的男子,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仿若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或者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
“苏姑娘,婢子去为你通报,可否?”念秋小声说。
陈秋娘摇摇头,说:“不必麻烦,我直接过去便可。”
“是。”念秋往后退一步。陈秋娘却没有继续往亭子那边走,只是往旁边的梅花从里走。念秋赶忙亦步亦趋地跟着伺候。
昨夜朔风起,吹落了满园梅花,但今晨日光和暖,原先的花骨朵却傲然绽放,整个梅园里的梅几乎是在以怒放来昭示了生命的不屈。昭示了对昨夜朔风的鄙视。
“昨晚那般,这院里竟然看不见一丝的乱。”陈秋娘不由得停住脚步,抬手抚摸近在尺咫的一枝梅。
“回禀苏姑娘,也是有伤及梅树的,今早已经打扫过了。”念秋回答。
陈秋娘“哦”了一声,便询问红梅如何了。念秋一听陈秋娘提到了红梅,眼眶一下子红了。说:“婢子求苏姑娘为红梅姐姐求个情。留她一条活路吧。”
“你们倒是很看得起我啊。”陈秋娘斜睨了念秋一眼,还没等念秋继续说话,便立刻说。“这几日,你们便也知道我处事性格。你即便没弄了那么多个婢女来伺候我,你直接跟我说,我也便是会答应的。你们背后的人真是多此一举了。”
念秋一听。立刻也明白陈秋娘是在说她不喜欢被人算计,她便噗通就跪在雪地上。说:“是婢子自作主张,冲撞了苏姑娘,还请苏姑娘息怒。”
“天寒地冻的,你且起身吧。”陈秋娘挥了挥手。说,“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个不晓事的人。跋扈无礼做客别人府上,还苛待对方的婢子。”
念秋听得更惶恐。立刻就站起身来,低眉垂首在陈秋娘身边,说:“是婢子愚钝,事关红梅姐的事,所以乱了方寸,还请苏姑娘万万息怒。”
“罢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直接说了吧,红梅背叛了他的主子,理应由你们公子处罚。再者,她想要杀我与二公子,无论出于什么动机,我还没好心到为这样的人求情。”陈秋娘语气咄咄逼人。
念秋一时哑口无言,只怔怔地看着陈秋娘。她一直以为这个女子是会帮她的。她是孤儿,因为聪颖被带到江家接受训练,唯一照顾她的人便是红梅,这么多年,她早就视红梅如同亲人,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可是,红梅姐,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她本意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念秋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不按理出牌了。她最初的打算是“动之以情”的,但她却一开始就将她的路堵死了。
“她糊涂不糊涂,这也是你家公子的事。从我的立场上,你给我一个我能为她求情的理由?不要说她无辜什么的。她无辜不无辜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秋娘眸如刀咄咄逼人地看着念秋。
念秋慌忙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陈秋娘扫了她一眼,说:“我去找二公子和江公子了,你就不要跟来了。”
念秋怔怔在原地呆楞了片刻才明白这个女子是在教她如何才能说服对方帮自己,不是告诉对方自己这个东西多好,而是要让对方觉得人家这么做是有价值的。可是,有什么价值呢?
念秋眼前陈秋娘越走越远,便快步走上去,说:“苏姑娘,你与我家公子不是朋友么?红梅姐是绝对不会伤害我家公子的。”
陈秋娘摇摇头,说:“这跟我没关系。不会伤害你公子很多,不差她一个。”
“那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念秋此时此刻已经觉得自己平素自以为的聪明都是可笑的。
“这么容易说出这句话,我还能相信你们不会背叛主子?回去吧。该怎么处置红梅,是你家公子的事,不是你们可以左右的。不要忘记,你家公子是有大局观的人,而且你家公子是怎么样的人,你们跟随他,应该清楚。”陈秋娘缓缓地说。
念秋还是一愣一愣的,等陈秋娘已经走过了梅林,快走到亭子里,她才明白这苏姑娘说的道理,而且从她的话语中隐隐可以知道公子并不会要了红梅的性命。她想到这里,整个人就感到轻松了。
那个女人真是个传奇的女人,她就是公子日日念叨的人吧。经过昨夜的种种,她也猜测到了这位苏姑娘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三年前坠入岷江的蜀国小公主其实并没有死,而那一切就是那个丰神俊逸的贵公子的安排。
念秋不由得看向了凉亭里,那与自家公子对弈的年轻男子,瘦削挺拔,与那火红短斗篷的女子站在一处,真是一对璧人,而自家公子那样傲气英武的人也被比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