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金陵夜幕渐深,月色空澈澄明,照入平逸侯府空庭。
“仓啷”一声响,银龙出鞘,上了中空,有人纵身跃起持剑纵舞,上天落地,剑锋流光掩映了周身。
明月朗照,将大地万物照得清晰,在此地却犯了难,再怎么努力去分辨,也只看得清,凌厉旋转着的白色身影还有变幻莫测的剑影晃得人眼花缭乱,只有汗水蒸腾起的热气才能证明这人确实是活生生的,而非冰冷的机械。
舞剑之人与剑合一,剑至人至,剑旋人旋。剑客点地冲天,又忽然一个倒楔从天而落,剑势不收反增,剑尖触地,竟好似刺入水面一般,将整个剑身吞没了进去。那人拍地后撤,旋身单膝跪地,狠狠将剑拔了出来,高高扬起,又想再舞,却听得“嘡啷”一声,一柄长剑从身后探来,压住了自己的剑。
“怜筝,够了,练剑是为了强身御敌,何苦亏耗精力,自伤己身?!”叶寂然向来平静低沉的声音终于有了波澜,甚至,有些许惊惧。
怜筝茫然回过头,望向叶寂然,惶惑潮红的面上满是汗水。
她凄然一笑,将剑举起,口吻满是轻松:“叶大哥,你看,我的剑,现在,有杀气了么?”
剑身上黏着半片蝴蝶翅膀。
叶寂然生生噎住,望向怜筝,喉结动了动,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碎裂的瓦砾之声同时吸引了二人注意力,也打破了僵局。没等叶寂然动手,怜筝身随剑动,已经向那声音来源处刺去,一个黑衣蒙面人连退了几步,横剑格挡——火光四溅。
怜筝剑势凶狠,迫得那人不得不出招应付,却仍是守势,试图撤开逃走。
叶寂然本想上前相帮,但见怜筝并未落于下风,便没有出手。
又一道黑影从天而落,叶寂然一惊,挺剑上前,却见那道影子径直拉起先前的蒙面人,点地离去。
……
“不过是取之前藏在侯府的东西,居然也能被人发现。”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稍带不悦,但并无苛责之意,“她就是怜筝公主?”
黑衣年轻男子垂头丧气答道:“是的,老爷,她就是怜筝公主……经年未见,她的剑居然也有了如此霸气。”
“田谦,依我看,是你习武退步了才是,你和你哥哥还有爱笙自幼跟着我习剑,最认真的永远是爱笙,你总是不用心……”杨四摇了摇头,接过田谦从彻阁取出的东西。
田谦忽然打断了杨四的话:“……老爷,爱笙姐那边,来了消息。”
杨四一怔:“嗯?怎么说?”
田谦犹豫一阵,继续说道:“她说,人现在在她那里。”
杨四心提了起来“她怎么样?”
田谦摇了摇头:“不太好。”
杨四默然,袖手起身,低声嘱咐:“准备周转现银,全力帮助墨卢王。”
田谦拱手:“喏。”
杨四抬头望向天边,悠然长叹:“我能给她的,都已经给她了,剩下的,我只能袖手旁观……”
方才还是皓月朗照的夜空忽然布满了红云,要下雨了。
四月悄然而至,不是清明,也会雨纷纷。
4
暮春时节,江南烟雨纷纷,落花簇簇如团。
扬州皇宫含元殿内,皇帝窦胜凯正披着外袍,凝眉打量着奏折上谈及的南疆春旱。
总管太监匆匆行来,在窦胜凯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立时抬起头来,看了看总管太监,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没等回答,又马上说道:“快,快请。”
话音未落,穿着朴素衣袍的楚韶灵已经步履匆匆地到了近前。
“梓童,你回来了。”窦胜凯轻咳几声,毫不掩饰面上的惊喜之情,他忙叫人准备热水茶点,好让这位风尘仆仆的皇后休息一下。
楚韶灵却没领情,皱眉开口便是质问:“你要把惜琴送到东瀛战场?”
窦胜凯弯起的嘴角微微下拉,却仍然维持着笑意:“怀儿重伤刚好,需要有人去帮他——梓童,你累了吧,坐下歇歇。”
楚韶灵到一旁坐下,颇有些心神不宁,皱眉道:“你手下有那么多臣子武将,为何要把亲生女儿送到那里去?”
“是惜琴自己请缨要去看她哥哥的,再加上前几天有刺客去了枫吟苑,她留在苏州也是烦心,不如让她去东瀛战事那边帮帮手。”窦胜凯语气依旧平和,只是脸上敛了笑容,不再似方才那般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