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世人少知《猪肉颂》,知者多道这不过是苏轼居黄州时,信手所做的一首打油诗,却是无人知道这《猪肉颂》的出处竟是一幅画卷。
而且,看看落款处的印鉴,这画卷赫然还是苏轼自己的亲笔。想起当初苏澈亲自作画打造苏轼商标时的音容笑貌,又见眼前这幅《猪肉颂》出处的画卷,黄大郎当即忍不住便热泪盈眶,不忍低泣起来。
当初黄大郎制作罐肉只为牟利,诓骗苏澈进来为他奔走也是为了更好的牟利,却不想苏澈竟是因此而逝,如今更将毕生书籍的治学手稿全部赠与黄大郎,所遗之愿竟然就是当初黄大郎用来诓骗他的广传东坡肉于天下之事,叫黄大郎如何不感到愧疚。
黄大郎甚至自责,若自己当初不曾诓他入彀,这般年纪的苏澈也不至于舟车劳顿去往东京汴梁,最终因病而逝于颍川。
也就在众人见了这画都自悲切的时候,苏廿娘却是看向了一身常服的黄大郎,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旁的使女青禾见了便打着胆子问道:“敢问姚主薄,方才听说今日令侄纳妾,纳的还是黄州花魁,可有此事?”
青禾年纪比廿娘要大上许多,身上穿的又是一身太尉使女服色,姚政不敢妄自揣测她的来历,便与她直说道:“此事说来却有些失礼,今日之事,始作俑者乃是黄州屯田员外郎董德,腊八那日,董德从黄家贩去雪糖三斤,以此做彩与人关扑博胜,昨日在黄州留仙居与人关扑时,结果叫他投出了混纯,便赢了下了留仙居的头牌娘子周燕奴,董德道雪糖乃是贩自黄家,又甚是喜爱吾侄大郎聪慧,便将周燕奴赠与吾侄为妾!”
姚政一番话倒也说得清楚,苏廿娘一听不是黄大郎年少风流主动纳了这什么留仙居的花魁做妾,一刻悬着的心倒也落下,可又想到老祖遗命,脸上不免露出难色。
一旁的青禾看了,便也悄声道:“廿娘,此话只怕全是托词!不过无需担心,此等青楼娘子,纳之通买。如今廿娘可想好了,苏阁老遗命遵是不遵?”
廿娘听了一呆,青禾又暗暗推了她一下,道:“如今便是个好时机,此时只要搬出苏阁老遗命,定教他不敢推辞!”
苏廿娘听了脸颊儿瞬间飞霞,便低着头扭捏道:“全凭姐姐做主就是!”
青禾一听这话,扭头看了一眼表情凝重,样貌憨厚的黄大郎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叫她看来,眼前的黄大郎身材粗大,身高虽然快要与成年男子相当,但他的浓太眉,眼虽大却是眯眯眼,扩鼻海口,嘴唇厚实,下颌唇边还生出了细密乌毛,长相非但谈不上英俊,更有一股子北地粗汉的土气。
也就不拿别人比了,黄大郎的颜值最多只有护送她等来黄州的刘钰地五分之一,这等粗壮的少年郎岂能是苏廿娘这等苏氏后人的良配?
真不明白,苏阁老为何会留下遗命,非要苏廿娘嫁给这黄大郎,莫非就是因为高太尉献给官家的罐肉么?
青禾降头微微一摇,还是上前对姚政道:“太尉府使女青禾见过姚主薄,此来黄州之前,高太尉已将苏娘子收为膝下义女,特命予等随行斥候。且阁老临终前留有遗命,意将苏娘子嫁与令侄为妻,主薄意下如何?”
青禾的话语,仔细听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意思也让姚政和黄大郎听的明白:如今苏廿娘已是高俅高太尉的义女,苏澈遗命要她嫁给黄大郎为妻。
姚政听闻此事脑中还在分析,黄大郎便立马起身道:“俺早与舅父独女姚玉订下婚事,怎能再娶苏娘子为妻?”
青禾一听便有些恼怒,喝道:“不娶为妻,苏娘子如今贵为当朝太尉义女,莫非却来与你做妾么?”
黄大郎听了这喝问,却是不怒反笑道:“小小太尉府使女,简直可笑!为妻为妾,与你何干?廿娘,俺与玉儿之事,昔日你与苏阁老客居舅父府中时也是知道。俺虽然不知为何苏阁老要留下遗命要你嫁俺,俺却也万万不能因你而负了表妹,若信得过俺,虽与俺为妾,但俺定以正妻之礼待之。”
话说道此处,旁人这也才明白过来,方才这青禾居然在言语之间,以太尉的威势威压姚政放弃姚玉与黄大郎的婚约,而黄大郎也是反应迅速,三言两语便将这事与苏廿娘挑明了。
其实旁人还不知道,今日里黄大郎遇的闹心事可不止这一件,就说他大中午的正准备吃饭,结果便有人敲锣打鼓的用四人抬着的中轿将周燕奴给送上了门来。
按照常理,这般别人馈赠的小妾,且又是长者相赐,黄大郎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真让他闹心的事儿,却是这周燕奴根本就不是什么董员外真投出混纯赢来,而是据说她腹中怀了黄大郎的孩子,而且是近三月的身孕了,董员外得知后便借口关扑之事安排了一切。
要死不活的是,留仙居的人将这话说与黄大郎的时候,万春奴就在一旁听着,自然是一口气打翻了醋坛、水坛,本来这万春奴嫁进黄家两个来月肚子没有动静,就已经心中有隙,如今听闻一个青楼的女子居然有了黄大郎的孩子,且还是近三个月身孕,以她那般聪慧的女子,如何猜不出来。
于是乎,这边是长者赐不敢辞,留仙居的人自带一条龙喜宴班底在黄家门前摆出了长街流水席,那边是万春奴哭哭啼啼不知如何劝慰,谁知刚哄好万春奴,这苏廿娘却又带着大队人马杀上了门来,托孤也就算了,看在这十车嫁妆的份上倒也忍得,可要黄大郎负了表妹,推脱了与姚家的这门亲事,那是万万不可啊!
青禾听了黄大郎的话,倒也真被激怒了,她名义上是太尉府上的是使女,是高俅送与义女苏廿娘的陪嫁,可毕竟出身太尉府,见过的市面可大了去。
当即她便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册文书道:“好个以正妻之礼待之!王监事,还不宣旨,更待何时?”
“哼哼!杂家久候多时了!”一声冷哼,一个身穿亲卫服色的人捏着尖细的嗓音上前喝道:“黄州主薄姚政、童生黄杰,上前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