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妈的房间收集好头发,我回到了书房,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整天的发现,大部分事情快要理清了,只差明天去做个亲子鉴定就能证实。比起我和乔微微灵魂互相交换,其他的事情在我眼里都称不上离奇了。
虽然够狗血,但也属于人力所能为之的范畴。
方才在医院外面,我得知自己有可能不是我妈亲生的那一刻,的确是很开心,说不出的开心,大部分原因是嘲笑乔微微心机一场白忙活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我和我妈这份亲情如释重负。
从小到大,我总认为我对她的疯癫和死亡要负上一部分责任,我想过如果她没有生下我,她完全可以过上全新的生活,就算我父亲一样还是抛弃他,但没有了拖油瓶的人生肯定大不一样。她可以和别的男人恋爱结婚,组建更好的家庭生下一个幸福的孩子,而不是拖着我遭世人白眼。
不管她多我多么恶劣残忍,在我的心底我都会默认为那是一种报应,我拖累了她,就活该遭此报应。
一直到这种情绪压抑不住,爆发成我想杀死她的念头。我真的不是光想想而已,我真的行动了。我做了很多准备,买了农药刀片,甚至还去药店买安眠药,每次一两片囤积了小半瓶。我在想要怎么做的滴水不漏,不被警察发现,伪装出一副意外事故的样子,或者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
我甚至有了一个初步方案,用安眠药让她睡着,然后割破她手腕,让她缺血而死。这个方案的缺点就是,我不能保证她在浴室睡着,以我当时的力气也很难将她从卧室搬到浴室,如果手腕伤口不泡在水里,那么血小板会凝结,血流一会儿之后就停止。如果直接割脖子的大动脉,看起来又不像自杀。
那时候我的确仔细考虑了很多问题,还把这些我想出来的方案以及优缺点都用小本本记录下来。包括直接在饭菜里倒农药,缺点是味道太大会被发现这种幼稚的方案都有。
我之所以特别记得假装割腕自杀这个方案,是因为我妈就是这么死的。那天我放学回来,到处不见她还以为她上街了,等我写完作业天也黑了还不见她出现,我才开始一间间房去找,说来也奇怪,平时我根本不会管她去哪儿了,但那天晚上就特别想找到她,好像有某种心灵感应一样。
直到我推开浴室门,触目惊心的场面,她就泡在满盆血红的浴缸里。
水温已经冷下来,部分血液已经成了红色絮状物在盆里沉沉浮浮,,她的整个头脸上半身都滑进了浴缸里去,反而是双腿僵直着伸出盆沿,她整个人就以这么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塞在浴缸里,一动不动,只有头发像海藻一样笼罩着她的面庞摇摇摆摆探出水面。
那个时候我居然没觉得害怕,只是紧张,一张张的紧张。因为我看见了我买的刀片就丢在浴缸外,那东西本来应该在我的衣柜里和我买的安眠药以及记录着谋杀计划的小本子在一起。
这就证明着她看到了,全都看到了,她甚至还用了我的计划自杀!
我看着浴缸里的她不敢靠近,我就怕她突然站起来,掐住我的脖子责问我,为什么想要杀她!我就怕突然她站起来,然后反过来杀了我!
我也不记得我究竟在浴室里呆了多长时间,总之到最后我都没有靠近她,我只是退出来然后带上了门。我去厨房里找了点吃的,然后又看了会儿电视,我磨蹭了大概快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出去叫人。
因为我想,两个小时,就算她要泡在浴盆里吓唬我也早就泡死了吧。
那天晚上邻居来了以后很是轰动,后面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我一直被人抱着可能是在警局也可能是在谁的家里,我迷迷糊糊睡去又醒来,只觉得周围一片混乱和嘈杂。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我第一次见了我的父亲安向阳。随后我转了学搬进安家,彻底告别了这栋房子这片地方。
这个过程回忆起来还是让人觉得窒息,那时候不会害怕,可往后的每一次回忆都让我觉得惊心,尤其是浴室里的那个场面。
我想我妈突然自杀,或许就是因为看见了我所写的计划,我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份负罪感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我的确是想让她死,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所有的计划都是希望她不知情地死去,我从没想过当面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很奇怪,或许就是因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让我无法正面反抗她,纵使她对我百般不好,可她依然给了我生命,给了我这个能够恨她憎她杀死她的机会。她这辈子够悲惨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她最悲惨的一笔。
或许我就是那样拧巴又奇怪的人,如今好了,我有可能不是她亲生的,那么我想杀死她跟血缘孝道亲情都无关,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个人恩怨,很好,正当防卫天经地义。
即便我现在还身处一片混乱中,但这绝对是我一直以来最轻松的时刻,闭上眼没多久,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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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黑暗、渐进的喘息声……
又来了,同样的梦,无法动弹睁不了眼睛说不来话,这次居然还在梦中我就意识到了这是梦。
不过……似乎和上次略有不同,这次四周没那么安静,有人说话走动的嘈杂声,好像还有小孩的啼哭声,不过都很遥远,感觉像是隔着一堵墙。
只有那个喘息声清晰明白就在身旁,一样的抚摸上脖颈的手掌……不、不是同一只手,这只手粗糙干燥,还散发着一阵阵浓重的烟草臭味,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