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空濛,洋洋洒洒之间犹如雾般迷蒙,零星零落在流连的乌黑如墨的发鬓之上。
不知怎么的,脚上莫名就像是定住了一般,一时之间,反倒是忘了此刻自己分明还是置身在蒙蒙的春雨绵细之中,一双灵动的眸子含着疑惑,亦或许多了几分自己不是很懂的神色,就那么打量着渐渐而来的英俊男子。
男子孑然一人,已经是丢下了小厮怔愣站立在细雨之中,举着油纸伞,看似悠闲而来,步子却是极快。
一身的华贵逼人,如一抹动人的景致骤然跳跃进自己的眼瞳之中,那眉、那眼、那唇、那抹笑,渐渐地近了。
恍然之间,流连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似乎浮动起的一样越发压制不住,面容一阵灼热,目光在触到那已经不再是隔着春雨显得几分朦胧的漆黑眼眸之后,有些无措地快速垂下了眉眼。
只是目光的移动,却落在了男子走动之间,带起摇曳的腰间玉佩,耳畔似乎都能听见那越发清脆的声响,还有自己似乎如麋鹿般胡撞的心跳。
这个公子到底是谁呢?
流连默默地在心底再次问出了这个疑问,却一时间竟然忘了此刻最应该做的便是当即开口询问,如今闯入的可是自家小姐的院子之中。
这样显得慌乱和错了手脚的囧态,简于磊一一收敛在那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之中,那暗夜般不动声色的眼,渐渐泛起一抹势在必得,脚步已经停在了流连的一步之外,正好将两人都掩藏在了那油纸伞下,不显得过分的轻佻举动,却也显得亲昵,维持在极好的尺度之间。
流连目光再转离简于磊的眼后,一直落在那无暇剔透的腰间环佩之下,此刻眼见着环佩已然静止,要是这样静的距离,流连一下子端着檀木雕花纹案盘子的手不由得就是猛地收紧,脸上越发觉得灼热。
“你这丫鬟倒是有意思,这春雨虽然绵细如牛毛,不过淋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简于磊的声音如磁石低沉,带着几分轻缓的口气,让流连更是不敢抬头,就连出口的话都显得十分无措:“是……公子说的是,奴婢……”
这样的语无伦次,简于磊的眼底划过一抹扫兴,更添带了一分厌恶,只是话语仍旧如初次般动人心神,显得温雅:“你果然有意思,不问问我是谁?”
“额……”流连一怔,下意识地抬了抬眼,却在触及到那双带着几分揶揄的眼瞳之后,赶紧便是垂下了眼眸,心中顿时一惊,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将这样重要之事忘了问,脸上的灼热不由的下去了许多,平缓了心跳,这次总算是问出了口:“奴婢敢问公子究竟是何人,此处是我家二小姐的院子之中,简府的后宅是女眷所住,外男轻易是不可入内的。”
简于磊深深看了流连一眼,对于这样一番总算不是失了常态的言语,眯了眯眼,却是低声笑了笑,目光又是一派的闲淡:“看样子我的记性倒是不错,回来的这些日子确实都未曾见过你,这样说,你明白我是谁了么?”
不明着说,却基本都说了,对于一个能在大家小姐身边担起一个大丫鬟的职分的丫鬟来说,这是必须该做到的灵辨。
流连只是在脑海之中快速转了一个来回,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顿时赶紧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大少爷,请大少爷恕奴婢方才无礼。”
说来,流连原先便是被简秋一直留在院子中打点琐事,前段的时日外出也是一直带着李妈妈和春痕出去,几乎都没有出了院子的门,加之庙会之后,染了风寒,又是卧榻好些时日,这些天也堪堪才痊愈。
只是简秋一直便是窝在点秋院中,除却李妈妈每日的外出采办,就连春痕这半月来,也是今日简秋准的半日回家探亲才出了点秋院,这十几日来,点秋院显得十分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偏安一隅的很。
简于磊看着因为端着盘子福礼福的十分牵强的流连,也不说话。
没有大少爷的发话,流连只当是简于磊一定是有些生气了,当下自然是不敢起身放肆,虽然方才一开始的印象极好,实在是见识了不少杜氏的手段,还有简芯这样的伪善大小姐做派,在得知了简于磊的身份,对于这个杜氏的亲生子简于磊,流连终究心底下意识涌起的是忌惮,有些恐乌及屋的。
只是却在下一刻,流连手上骤然传来了握力,竟是被人一把扶直了身子,下一刻简于磊的声音传来:“这礼行的太久了,你不起来,我只好扶起来了。”
这样的话,让流连是不曾想到的,当下不由的抬起了眼眸,再次朝着简于磊看了过去。
“觉得奇怪么,也是,我常年在军中,对于家中这样的礼节并不是十分的通懂,军中也不曾这样的见外,你这丫鬟叫什么名字?”
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和,流连一下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样是完全不同于杜氏和简芯的,至少,此刻她丝毫察觉不到,却又是不同于温润的二少爷简于睿,眼前的大少爷此刻的神色显得有几分洒意和雅然,不似二少爷身上总带着浓重的书香之气。
触及到简于磊带着几分疑问的目光,流连再次对自己竟然冒失感到汗颜:“奴婢流连。”
听到这样的回答,让简于磊在下一刻就加深了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