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嘉跟着雷涛走过来也看到了这些男人。她从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感受还没那么深。而雷涛就不一样了,他出生在贫困的农家,对于这些挣扎在生活底层的人,他可以感受到他们的那种无助和彷徨。
看着这些木然呆滞的眼睛,雷涛心中有种酸楚涌了上来。他开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可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摸到钱包。这才想起来今天出来的有点急,钱包忘带了。他刚一转头,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鳄鱼皮钱包。
纪嘉都不用雷涛开口就把自己的钱包递了过来,雷涛朝她笑了笑,两人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极其自然的默契。
雷涛打开了钱包,从中抽出一沓现金全部递给了那个中年人。
那人看到这一沓将近两千块钱,他一下子愣住了。过了数秒之后,扑通一下给雷涛跪下了。雷涛见机得快,立刻上前将他扶起。
“大叔,别这样……”雷涛柔声地劝道,“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咱都是人,是人就有尊严。”
雷涛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中年人的心上。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转头就给了他一巴掌:“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叔……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家伙吗!”那年轻人虽然自知理亏可犹在强辩。那中年人随即要上前打他,却被雷涛一把抓住了。
“大叔,先给大家买点东西吃……再买张火车票,回家去吧。”雷涛也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情况沦落到要饭,但劝他们回家总是没错的。
那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用废纸订成的小本本,又掏出个铅笔头,颤声问道:“请您把姓名和电话留下,等我们把工钱要回来,我会还你的。”
雷涛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凛。原来这些人不是要饭的,而是讨薪的民工。如此一来他心中的那种类同感更强烈了。他们和他一样都是民工出身的。曾经也是在工地上为了一日三餐而苦撑苦熬的雷涛随即问道:“谁欠你们的钱?”
“就是他们!”那中年人转头指了指建设中的亚洲城说道。
在雷涛详细的询问之下,这中年人将他们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
他叫邓大河,是河洛省的农民,很早就出来闯荡了。一直都是干建筑的,后来慢慢有了点积蓄就回村里组织了一批人出来跟着他干。邓大河当了包工头之后,家里的生活越过越好了。他也越干越有劲,最多的时候,他的工程队有两百多人。
可就在接了亚洲城的工程之后,他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了。他们的工钱长期被拖欠,到后来亚洲城停工的时候,总共欠他们的工程款达到了八百多万。他的工程队就这样散了。不少人都回家了,年年过年都到他家要账。他就躲在外边和剩下来的这二十来个同族兄弟一起走上了讨薪的道路。
这些年来,他们去过南靖,去过燕京,上访、找人、打官司……各种手段都用尽了,花了不少钱可债却一分钱都没要回来。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少,他的那些兄弟们除了眼前的这十来个其余的都回老家加入了去他家要账的队伍中了。
“我老婆在家种地,每年收的粮食都被他们分了,一家老小都快活不下去了……”邓大河说到伤心处,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这次听说欧亚双城换了老板,又重新开工了。邓大河想着应该可以把钱要回来了。可到了邯江之后,上门去了几次都被轰了出来。
“他们说之前的债务和他们没关系。让我们去找原来的老板……”邓大河的侄子邓山插话道。
邓大河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工程队是挂靠在江南省四建的,可现在四建和二建合并了。都找不到人了……”
听着他们的哭诉,雷涛的脸一直都阴着。这些年来关于民工的欠薪问题,已经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可事实上这些问题一直都是层出不穷。特别是在这种开发商承建商本身产权变动之后,就更难讨回属于他们的钱了。
沉默了好久之后,雷涛从邓大河手中接过那个小本本,写了个地址。
“大叔,你去这个地方,找这个人。他会帮你们安排工作的。先安顿下来有个稳定的收入。你们的钱……我帮你们要!”雷涛的话让邓大河吃了一惊。
看着本子上的那个地址和人名,他都有点不敢相信。可刚刚雷涛才给过他们一千多块钱,他本能地觉得雷涛不会骗他们。
邓大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对那些兄弟们招呼了一声:“大家都过来,给恩人磕个头!”
他一句话,那些男人纷纷过来给雷涛跪下磕着头。雷涛一个人都阻止不过来,也只能随他们去了。他对邓大河嘱咐了几句之后,带着纪嘉就回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