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风从雕栏与窗棂涌入亭台楼阁,吹得人心旷神怡。
但卫贤谣此时却没有闲情雅致,他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尤其是当秋水一色的老板说出陈仲卿三个字时,顿时脸色酱紫,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说方才作词的曹公子,是陈仲卿?这怎么可能,他之前还说自己姓曹……”
余忠山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面前天真的读书人,然后毫不客气的打断卫贤谣的话,反问道,“游园诗会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卫贤谣被余忠山的反问搞得猝不及防,呆立在原地,随即摇了摇头。
余忠山随即明白了什么,树大招风。出名之后总会有那么些自命清高不凡的家伙认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士子,配不上三鼎甲的位置。
他嘲讽着说道,“游园诗会我在现场,亲眼看见陈仲卿写下了三篇歌词诗赋,是你的耳听为虚,还是我的眼见为实?”
卫贤谣被反驳的哑口无言,呆立在原地。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笑容和煦态度随和的士子,居然就是游园诗会三鼎甲的陈仲卿。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陈仲卿早就设好了局等他跳下去,
原本陈仲卿就不喜好走动,再加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所以才导致只给人留下一个万千灯火烛光和月华如水洗涤之下的谪仙人背景。
至于那张卷袖提笔的坚毅表情,早已被人抛诸脑后了。
在场其他人现在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之前见到的人就是陈仲卿,在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首无题诗词,越发觉得才气非凡,原本普通的黄瓦白墙也因为这一首诗而变得气练长虹,熠熠生辉。
此诗一出,其他俗物皆黯然失色。
包括之前那群高谈阔论,想要给陈仲卿一个教训的读书人,显得一个个脸色尴尬,幸好对方没有当场让他们比试,留存下一分颜面。要是当时在秋水一色压了他们一筹,怕是从今往后都没有人敢再随意动笔了。
其他人都在暗自庆幸,只有余忠山一人变了表情。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神态各异的文人雅士们,再联想到陈仲卿之前的举动,一股不寒而栗的想法从内心深处涌起。或许现在有说有笑的人中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你看我,我看你,表情神态各异。
自始至终陈仲卿都没有强调过自己的身份,反而是借助一个曹公子来掩饰自己。等到他离开之后,在场某些眼尖的人却指认出了他。仔细一想,他原本就是算到了自己可能会被认出来,而且还是算到在他离开之后认出来。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在马车上,秦丹青笑得弯不起腰,一想到那群士子被堵得无话可说的表情,他就觉得好笑。
“哎呀,仲卿兄,你是没看到那群人面面相觑的神情,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整个人在你背后拉耸着脸。等到写完了五言诗之后,竟然无一人敢下笔。你一首词堵死了全部人的下笔之路,恐怕接下来几年,那面墙终于可以清净一下,不再被凡夫俗子打扰咯!”
陈仲卿笑了一下,预料之中的结果。他把每一步都刚刚算计好了,先走一步还给他们留下一寸的颜面,想必现在秋水一色已经安静的鸦雀无声。这下子估摸着所有人也是没了脾气,以后再在背后非议他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马车沿着河岸的杨柳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了青衣巷口,陈仲卿准备下车,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丹青兄,你可知杭州的那个皇商秦家?”
秦丹青楞了一下,不太明白为何陈仲卿会问这些问题,随即点点头,说道,“当然知道,杭州有二秦,一直在争夺丝绸锦缎的皇商生意,他们秦家与我们,是死对头。虽然江南丝绸布匹生意上占据的份额不如我们秦家,但是秦韶游一家却牢牢的把控着皇商这一脉。这些年,还想着利用朝中的人脉,在江南扩大布匹丝绸的市场。”
陈仲卿点点头,“能跟我说说么?譬如秦家为何会成为现在的皇商。”
秦丹青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五年前,原本是王家与秦家之间争夺皇商的,原本王家步步紧逼,甚至设下一个局,已经把秦家逼到了绝境的位置。谁曾料想到,大家都以为是最终赢家的王家却在一夜之间,除了王家的大管家失踪之外,其余上下几十口人死于暴毙。官府没能找到证据,甚至连王家的大管家也没找到,最终只能草草结案。此后秦家坐稳了江南皇商的位置,仲卿兄,这便是秦家在江南呼风唤雨的缘故。”
陈仲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秦家还是有些手段的。”
秦丹青摸着袖子,缓缓点头,“虽说两家姓秦,但家父向来不与他们来往,不视为竞争对手,也不视为合作伙伴。总是维持在一条线之外,怕是也落得之前王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