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卿半眯起了眼睛,隐约想起什么,说道,“你说你叫曹配弦?广陵派琵琶翘首的曹正辛是你的……?”
还不知自己惹祸的曹配弦笑得很得意,他点头说道,“正是家父。”
陈仲卿想起的是一年前那个上门想跟二叔春秋攀附关系却直接吃闭门羹的男人,恰好就是杭州曹家的家主,他心里在冷笑。就连你爹也不敢在户部左曹侍郎面前放肆,你曹配弦算哪一根葱?
陈仲卿从宋绾绾的手中接过了琵琶,他回过头反问道,“要是你输了呢?”
曹配弦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他已经是杭州国手无出其右的境界,除了家中几位登峰造极的前辈,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无名的盲女。
“我不会输。”
陈仲卿摇摇头,他不想这样善罢甘休,“你输了,就不是一句抱歉这么简单,你得在她面前磕完头道歉后再走。”
曹配弦眯起了眼眸,把嘴角那一抹的愠怒忍了回去,他接过了琵琶,顺势坐下。开始拨弦捻挑。
丝竹声盖过了雨帘,带着江南乐调的婉约。
他想用一首《六幺》,力压群芳。
与霓裳带来的惊喜一样,六幺开始有歌有舞,慢板节奏。曹配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扎实功底带来的是出人意料的惊艳,作为曲派世家他从小受到的耳濡目染就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以至于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无出其右了。家中前辈一手仙人指路再加上功底扎实,虽然此时还稍欠火候,但再过多几年也能跻身高手的行列,。
站在一旁的苏子詹颇为欣赏的听着曹配弦弹奏《六幺》,原本他还对秦韶游的仗势欺人有些过意不去,但是面前士子不依不饶的做派也让他十分不悦,想通过曹配弦之手好好教训对方一番。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赢了。
曲终之后,就连坐在一旁的算命先生也是听得怔怔出神的模样,嘴角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作为亭内唯一一个局外人,他冷眼打量着发生的一切。
曹配弦将琵琶归还给宋绾绾,顺带尖酸刻薄的讽刺了一番,“这琵琶音色钝挫落了下风,果然非上乘乐器只能在街边野亭里卖唱乞讨了。”
陈仲卿皱起了眉头,宋绾绾的心境有了起伏,怕是不能完好如期的发挥之前的水准。
于是自己上前一步,接过了宋绾绾的琵琶,眼神平静的盯着曹配弦,说道,“宋姑娘现在不便与你切磋,就由我来代劳。”
曹配弦眉头一挑,嘲讽道,“她怕了吗?居然要找人代劳?”
“不是,你这种水准还不需要她出手,我就够了。如果输了,我给你磕三十个头!”
陈仲卿盯着他,字字铿锵。
“好,有本事,我就等着看你磕三十个头!”
宋绾绾想开口,却被陈仲卿悄悄地制止了。她低眉垂目,想了一下,便知道陈仲卿心里的想法,她苦笑着说道,“公子这又是何苦,奴家只是一介艺伎,不值当。”
“别怕,有我在。”
陈仲卿神闲气定的坐在原位,不管亭外烟雨朦胧,乌篷横江湖。深呼一口气,渐入佳境。手指拨弦,琵琶声如同春日惊雷,层层叠叠炸起,马嘶人沸。
一瞬间,方寸之内的小亭之外,如同被千军万马层层叠叠的包裹,气势逼人。就连一向平淡如水的宋绾绾,也表情惊讶。
外行凑热闹,内行看门道,陈仲卿一出手,曹配弦瞬间变了脸色。
“曹公子,这是你自找的。“
“此曲名为《淮阴平楚》。”
陈仲卿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又名,《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