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刚收拾了两个人吃鸡蛋羹的粉瓷小碗,右边月洞门就钻进来一个婆子,身形不小横冲直撞的,周朦胧一撇就沉了脸,不过她没第一时间做声,而是等着看款冬和赵妈妈怎么处理。
这宅子里说起来就大小两个主子,小欢颜还是个两三岁的小主子,院子里若是能随随便便就有人闯进来,那她身边主事的赵妈妈和款冬,就得问责了。
赵妈妈第一时间一把拉过小欢颜,自己站在小欢颜身前挡着,款冬则是板着一张胖脸三步两步上前,大声喝止道,“你哪里跑来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随便钻的?也不怕小姐打你的板子!”
那婆子被款冬的大嗓门儿一喊一时有些发懵,不敢上前,当即就跪了下来,“奴婢有错,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马厩那边看门的,刚刚有个兵爷来送信,大门里没人拍不开,就送到奴婢那里去了。奴婢给大奶奶送信来的……”
这婆子嗷嗷几嗓子,款冬和赵妈妈却一点都不放心,周朦胧没发话,她们俩一个挡着小欢颜,一个堵着来人。包妈妈看了眼周朦胧,点点头,“是倒是马厩那边的守门婆子,我见过的。”
今天虽是宴客,但是周朦胧也发了话,不当值的人可以去看戏去,只是不能走近了,需得离得远远的,不扰了客人。也很有可能是正门处当值的人偷偷溜号儿了,导致送信来的人叫不开门。
周朦胧闻言点了点头,包妈妈这才走上前几步问道,“你说送信,信呢?”
那婆子哆哆嗦嗦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交过去。包妈妈拿到眼前一看,神色惊讶,但是并没有立即交给周朦胧,而是上前踢了那婆子肩头一脚,“做事长点脑子,这内院是你个守门的轻易能往里跑的,有事找院子里当值的姑娘传话,这次就算了,再这么冒冒失失的门你也不要守了!还不快下去!”
那婆子吓得一抖一抖的,灰溜溜下去了。这边款冬和赵妈妈不敢交换眼色,心里却都如履薄冰一样。
平日里包妈妈和周朦胧都待人宽和,如此这般喊打喊杀的甚是少有。包妈妈连消带打的来这么一出,她们俩身为小欢颜身边第一号人物,俱都是没脸的很,骂的是那婆子,句句都跟打在她们俩脸上一样。
“奴婢有错,请大奶奶责罚。”没了外人,款冬和赵妈妈就不约而同的跪下了。小欢颜离赵妈妈最近,不知道是为何缘故,伸手去拉赵妈妈,赵妈妈也不敢被小欢颜牵动半分。
周朦胧端起茶盅慢条斯理的喝一口,脸色已经如常了,不过轻柔的嗓音一出,跪着的站着的俱是不敢大声出气。
“既然知道错了,回头自己找包妈妈领罚去吧。这是头一回,可没有下次了。”
明明没有一点疾言厉色,赵妈妈和款冬额头都一片薄汗,磕头应是,等周朦胧点点下巴,才屏着气站起身来。
包妈妈这才将手上的信封交到周朦胧手上,一句说赵妈妈和款冬不是的都没有,当然,等她们来领罚的时候,包妈妈可不打算心慈手软的。
做事的人难免犯错,平日里她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但是也要看什么事。小欢颜才两三岁,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若是身边的人有意糊弄,她都不知道要跟大人告状的,更别提自己拿捏身边服侍的人了。所以基于此,小欢颜身边的人,更要严于律己才是。
特别是今天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溜进来的人偷了东西出去还不算大事,冲撞了小欢颜,那事就大了,所以是万万要不得的。
周朦胧展开信,一目十行。其实也没有十行,不过是三四行字。戚廷岳都是十日回来一趟,特意送这信,说的是最近这次沐休回不来了,这段时间忙,争取下次回来。
包妈妈见周朦胧合上了信,坐着默默不语,柔声劝解道,“大爷正是做事的年纪,难免有时顾及家里少一些。大奶奶您多担待一些。”或许是怀孕的女人心思比较敏感,放平常,周朦胧顶多嘟囔几句就算了,怎会闷闷的一言不发,瞧着倒让人着急起来。
“……嗯……”周朦胧好似有些神思不属,半晌才答话,“留心最近可有尚京的来信。若是有,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还以为她为戚廷岳不能回来的事情烦忧呢,没想到好半天却是吩咐了这样一件事,大家都愣了一瞬才吩咐应声。倒是包妈妈,等周朦胧起身往主院走去,左右服侍的人离得远了一些,才谨慎的开口问道:
“是不是大爷这才沐休不回来有些什么不妥的?大奶奶可有别的事情需要奴婢去做的?”
周朦胧肃着的一张脸露出惊讶,还真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下人,这心思细腻敏感,真不是旁人能比拟的。若是没人猜到,周朦胧也不想提起来说,这被包妈妈点到了,她也就不瞒下去了。
“廷岳倒没说什么,不过是我心里的一些计较。”周朦胧凝眉,“眼下春耕在即,徐宁卫那边治理河道,引水灌溉,这些事情应该要放一放了,不然耽误了时令,春耕可就要受影响了。”
“哦,那按理说,大爷那边,现在不应该忙得回不了家是吧?”包妈妈顺着周朦胧的意思说道。
周朦胧摇摇头,“前些日子,嗯……我弟弟过来,跟我说周记的一些事情,我记得他跟我提了一嘴,说自从年后,徐宁边界处几家周记的铺子,都不敢开张做生意。关外的匪患严重,年前年后最容易偷溜过来烧杀抢掠。”
原来大奶奶心忧的是徐宁那边不太平,也难怪。沥州附近几个卫所多多少少都是在边界处,比如沥州,当时周朦胧让郭大贵去贩羊,就是从关外给贩进来的呢。
包妈妈还是有些不明白,只是这次她就没贸贸然开口,等着周朦胧徐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