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胧忽然想起来,上回戚廷岳走之前在玉扁胡同招待他们几个,她觉得福雅殿下瞧好侯五小姐,而戚廷岳说听小侯爷的口气,好似不是侯家这位,当时她还纳闷了好几天,后来自家事儿一多起来就全忘脑后去了。她就把这茬子说给齐氏听,因为自上次别过之后,她和齐氏也就这次才见着面。
“……廷岳是说他听着小侯爷的口气,好似不是出自哪个声名显赫的府邸的姑娘家,难不成……这坊间说的还真是真的不成?那世子没在您面前提起过?”对啊,戚廷岳若是知道,游秀才也该知道啊。
齐氏两眼一番,“我这一年到头瞧见账本儿的时候比瞧见他多的多了!这又去南边儿采办明年春天内务府的布料去了,去了十多天了都,哪里见得着人啊!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小侯爷还喜欢这小家碧玉的口味……”
周朦胧差点呛着……她刚刚话出口,就怕齐氏心里不好受,禄王府家大业大,夫妻俩一年到头都忙的很,再说,禄王府那后院儿里头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齐氏和游秀才能一起坐着闲话的时候怕真是少的很。可没想到,齐氏压根儿没往心里去,还有心情消遣人家小侯爷喜欢小家碧玉。
“也不知道大公主殿下有没有听到传闻……”也好有个应对啊。不然若是事实,到时候那不是侯舒岫下不来台么。若不是事实,那也得正正名声才是。富家公子在外头有些什么浪花花的多了,但是这正是大公主殿下跟侯家交好的节骨眼儿,不是平添膈应么。
齐氏听了,嘴角尴尬的拉了一下,摇摇头。
周朦胧瞧见,立马秒懂的捂住嘴巴。齐氏的意思,她是不好去报信儿的,两头不落好的事儿。周朦胧也选择同样的立场,这报信儿了,甭管是不是好心,棒打鸳鸯,小侯爷得怪罪上了。甭管是不是真事儿,福雅面子上落了灰,同样不会高兴。
这话两人心里有数就行,说出来,就不美了。于是都低头喝喝茶算盖过去不提了了。齐氏忽而又问道,“前几日南城公柳家娶儿媳妇,你那大姑子可没去,光看她婆婆去了……”
周朦胧额头微汗,齐氏这是没有雨点儿不打雷的,提到戚廷岚和她婆婆,必然是听说什么了,“是不是已经传出去了?”
齐氏尴尬的笑笑,“反正是传到我耳朵里了。说起来也还好是你们分出来了,不然这在一个锅里搅和,没得沾一身腥的。只是……不太像你们太夫人出马的作风……”
“噢……”周朦胧明白了,解释道,“是倒是祖母出马,一家子,有什么事儿还不就指着老人出来要个说法么。不过,这倒不是祖母的意思,是大姑奶奶她自己的意思。”
昱亲王妃已经给了严氏准话了,等阿阮肚子里孩子一生出来,孩子留着,人必须不能留。昱亲王妃平时多硬气啊,这回也是没办法了,坊间可都是传遍了,说是昱亲王府是不是欺负人啊,娶了南山侯府的大小姐这才几个月呢,通房就当姑娘养,庶子都要出来了,气得人南山侯府老太夫人都请太医大病不起了。
坊间话一出来,言官立马不干了。他们这些言官,一辈子就恨不得死谏御前好青史留名,可哪有那么多让人死谏的事儿啊,所以稍有风吹草动道德败坏不利官声的,就被这些言官盯劳了。昱亲王妃倒是不怕严氏,可是她怕儿子不好过啊。她可就一个儿子,要知道,若是儿子被斗下来了,这爵位可没说她没儿子别人就没份儿的,宫里可是有记载在档的,嫡系子嗣不能承爵,是可以在族支里挑人来承爵的。她再强硬,硬不过历法。
所以严氏只是随口说说要去御前要个公道,人还没去,这风向就帮了大忙了。昱亲王妃不得不拉着脸妥协。
在周朦胧看来,昱亲王府也是一家子躺枪倒霉,从娶戚廷岚开始,他们一家子谁也没瞧上眼这倒贴上门的婚事。
齐氏呵呵一笑,“我倒也这么猜的,反正这门亲事,从开始就不像你们太夫人的手笔。”
齐氏是想着周朦胧娘家远,婆家疏,这才忙里偷闲来陪她说几句闲话,匆匆就走了。周朦胧随后却是深思熟虑一番,叫了陆英来,写了个帖子,让她去一趟大公主府,看看金嬷嬷近日可是有空,请她来坐坐。
金嬷嬷煞是奇怪,一般月子里的人莫说请客人了,见客都不见客的。不过既然接了帖子,奇怪归奇怪,隔天就坐了顶清漆小轿儿,一早就来了。当然,还带了一对金丝玉兔镯,给小欢颜做见面礼。
到送客走之后,周朦胧让降香把东西收库,可把她们几个眼睛给瞪的溜圆,尚京就是尚京,做下人的出来送个礼,手面儿都这么大!小娃娃手腕小,可架不住这镯子粗啊,合扣的地方还打了一对玉兔,连玉兔的眼睛都是红宝石镶嵌的!紫苏当时就受不了的哇哇叫起来,恐怕在沥州,最大的官太太出去送礼,也不过如此吧。真真是宰相门房七品官啊!
周朦胧只是笑,由她们个个上手又摸又看的,就差上口咬咬了。这也是见世面。金嬷嬷是奴籍戴不得金,可这送礼,当真是又漂亮又气派。当初她们看包妈妈是仰望感叹,觉得员外家太太也没包妈妈体面,这金嬷嬷女官出身又跟了福雅殿下大半辈子,自然是比包妈妈更上一层了。
周朦胧请了金嬷嬷来,自然是对齐氏透露的,有所不安,这种阴差阳错的事儿,小乌龙还好,但是若是闹大了,就得由着全尚京人看笑话了。她这心里就觉得捂不住。不过金嬷嬷来,招待到吃了午饭才送走,周朦胧也不敢多说一句明话,兜着圈子跟金嬷嬷聊到嘴干,到把人送走,也不知道金嬷嬷有没有得要领,只能说起码她这月子后半部分,能少却一桩心病了。
谁知道,金嬷嬷回去的时候,上轿就给了那清漆小轿的轿夫一人一两碎银子,回去这轿子走的飞快。进了大公主府,金嬷嬷一问当值的丫头,得知福雅刚刚午睡醒来,正在梳头,就让丫头进去传话去了。
作为服侍了福雅许多年的老人来说,金嬷嬷已经不需要近身伺候了,并且她也有了长随的身份,虽然还是奴籍,但是俨然是代表福雅走动大部分场合的代表了。一进屋,福雅发髻已经梳好,丫头正在小心的梳理发尾。金嬷嬷熟稔的走上前,捧起金器百宝二十四格明月妆匣,在福雅身前弯腰捧着,请她挑选头饰,“殿下今儿这堕马髻梳的真精神。”
福雅心情不错,撇嘴一笑,“你这老东西,要你做这些事做什么,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