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胧见她不好意思,也不多调笑,只拍拍她肩膀,“也不尽然,像我这般嫁了人,你看,不一样未曾囚禁深闺人不知么?”
至此,张丽玲真正觉得周朦胧可亲可敬,心里是又想把她当姐姐,又想当知心朋友,到进榆树胡同张家大门时,就一扫早上出门时满腹心事了。
九月开篇儿,尚京下过两场秋雨,不出门去,不用青黛几个啰嗦,换了轻薄的罗裙不说,周朦胧还颇为自觉的多套了件比甲在身上。严氏让李大夫来给她请脉也勤快了,李大夫虽然还是老口气,说她身子底子好,孕期胎儿在肚子里长的也挺好的,但是回回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并伤风感冒了,毕竟是药三分毒,能不沾的最好。这道理周朦胧也懂,所以就收起往常刚强性子,小心翼翼的在家养着。
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大肚如萝了。往日那矫健身手也不能随便显摆了,走路得抱着肚子,走几步就觉得身子沉的很,坐着吧,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肚子里就跟发出警告一样开始踢她了。最难受就是睡觉,抱着大肚子翻身不方便不说,还总胸闷气短,还好是夏天过了,天气凉爽了,不然若是这样又累又热,得更难熬。
重阳的时候,陆英几个分头去几个走动的人家送了节礼。重阳一过,一日门子来报,说是大公主府着人来探望她,门子上的婆子传话的时候,说是人已经往里来了,请她小心身子,千万不要到前头走动。
周朦胧一听,嗯,这该是跟她熟络的人来的,肯定是金嬷嬷了。她果真是没往前迈步,只吩咐小茴亲自去茶水房盯着,一会儿得端出些好茶好点心来,特别是点心,最近玉扁斋出了两款新口味,她这里自然是有的,拿出来招待大公主府的客人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到山栀迎着人进来,一瞧那高挑的身段儿,坐着的周朦胧一愣,惊讶的扶着案几站起身来,好生惭愧,“也没出去迎客,实在是惭愧极了。”
不怪周朦胧有些失措,来的竟然不是金嬷嬷,着一身水蓝挖云通袖斜襟褂,底下月白挑线纱裙随着修长的身姿优雅的摆动着裙角,这曼妙的身姿,竟然是侯舒岫,侯家的五小姐。看来齐氏说的也不尽然,她们以为侯舒岫只是成了大公主府的常客,没想到倒是能代表大公主府出来走动了,这其中区别,让周朦胧心里颇为震惊。
“大奶奶可别起身……”侯舒岫身子高挑,手臂也长,伸手稍微一拎裙子,几步就凑到周朦胧身边,一点都不作假的扶着周朦胧,话里话外都是一样的关切,“我来的时候殿下就交待过了,说千万不能累着您,若不是要门子通报一声,我巴不得到了您面前再让人禀告您的呢。”
不光是这亲热劲儿,还是侯舒岫关切语意,都让人不忍拂了好意。好在两人是同辈儿,侯舒岫年纪还小了几岁,周朦胧就顺势挽着她请她就座。“真是不知道是你过来了,这也太失礼了。”回头周朦胧一个眼色,小茴就悄悄退了出去。刚刚以为是金嬷嬷来,这下换了侯舒岫,这点心和茶,自然是要调整一下的,年纪不一样,偏好自然不一样。
侯舒岫不似郑静静那般张嘴就说个不停,但是也不似秦湮绾那样处处端着,语意温柔,不几句就道出来,原来是福雅算着周朦胧生产的日子剩下也就一个月了,叫她前来探望一番,再者就是问问,到时候接生的稳婆,生了之后要备下的乳嬷嬷,可都有需要支应的。
福雅的皇家做派可见一二。她对周朦胧的关爱,和对侯舒岫的青睐,都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上位者姿态。若换了齐氏来探问周朦胧这些细节问题,自然是另一种说法做法了。
自然第一是要侯舒岫转达她的感激和感动了,然后周朦胧才婉婉道来,这些祖母严氏早有准备,虽然得福雅殿下厚爱,但是不忍却了家里老人一番美意。其实这也在大家的预想之中,随后侯舒岫就让随行的宫装嬷嬷呈上福雅带给周朦胧的八两宫廷血燕,她就算完美完成使命了。
跟招待张丽玲比起来,周朦胧自然是客气多了,再三挽留侯舒岫留下用饭,侯舒岫都礼貌拒绝了。礼貌是一回事,不熟的人面对面坐一起吃饭那也不是事儿。
侯舒岫走了之后,周朦胧就琢磨了两日。她相信,福雅断然是不会家家都会让侯舒岫去出面的,但是同样的,她这玉扁胡同也绝对不是唯一的一家。那日听着戚廷岳的意思,小侯爷有所透露,又透露不明,但隐隐约约,小侯爷意有所指的,却并不是侯舒岫。
周朦胧这样惯于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的人,一想着,小侯爷怕是和福雅走偏了,而福雅乐颠颠的为小侯爷操心,小侯爷心之所向福雅怕是还半点不知,她心里就膈应的慌。就像是眼看着两只小蚂蚁要从两条路去搬一块儿点心碎子,却走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我这是不是闲大发了?忒八卦忒爱琢磨闲事儿了。每次周朦胧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的时候,她就这样调侃自己。不调侃没办法,这事儿她是不好去做那挑破的人的。
毕竟侯舒岫在大公主府吃香,福雅这样的老人精,没到时候就并未给过一个稍微明确点儿的说法,你跑去说你别叫人侯舒岫来了,你家孙子看中的媳妇儿不是她,是别人。那福雅得多尴尬,这说话的人也不讨好。为了男女两方名声着想,福雅大可以这时候站出来说一句,我也没说要人家做我孙媳妇儿啊。再说,那别人福雅看不看得中又是另一回事,到时候人家祖孙俩若是意见不合打起来之前,都得恶狠狠瞪这说破的人一眼。所以,侯舒岫和福雅脸上都不会好看,她周朦胧也就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