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齐氏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你个死丫头,你手头人不够你早说啊。你婆婆留给你那些铺子,早日规整好,可是关系到实打实的银子啊。你说你这马上要生产,别看这院子你大半都落锁,好些细微末节的事都是要银子打发的,这可不比有公中给你操那些心的,再说,廷岳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他没回来之前,你这娘儿俩总要好好过日子的,你也不是那有事儿就往严太夫人面前求的人……”
周朦胧竖着耳朵静静听着,满满都是被人关怀的感觉,心里嗓子眼儿里,都暖融融的。“嗯哼,齐姐姐说的我晓得,所以这些日子他们也要到了,也就是想他们到了能尽快去规整。不过那些铺子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但是人手应该是够的。”
“你觉得够?那你说说怎么个够法儿?那些铺子,一个铺子得要个可靠的掌柜的吧?你就俩人……”齐氏这时倒是不急了,她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周朦胧也不见着急,反而还坚持自己的,齐氏倒是想好好问问了。
“掌柜的么,那当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个铺子都少不得的。”周朦胧首先认可齐氏第一关心的,“先前的那些掌柜,我没打算全换下来,先让他们照常管各自的铺子。我这两个人到尚京来,也不是让他们俩做掌柜的。嗯……齐姐姐觉得,掌柜的对于一个铺子,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呢?或者说,什么样的掌柜的,齐姐姐觉得是个好掌柜呢?”
齐氏一杯茶见底,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紫苏赶紧上前添茶。齐氏冲紫苏笑着点点头,觉得这问题顺口就能答出来,她手底下这么些年拿捏的掌柜,那还不是如过江之卿一样,“好掌柜么,最重要是把账目做好。其次,把伙计管好。”
齐氏说的言简意赅,什么人品啊忠心啊,在她这个老生意人眼里,那都是虚的。人品再好再忠心,没那几把刷子,账目不清不楚,伙计个个不听使唤,铺子里那就不能正常良好的运转起来,倒霉的就是主子了,一堆烂账查起来头疼,转不够银子白养活人了都。
“齐姐姐说的对是对。”周朦胧右手从茶盅上放开,搭在椅子扶手上五根手指头来回敲击,停顿了一下,“不过,朦胧还有别的答案。”
“愿闻其详。”齐氏端起茶盅抿嘴一笑。
周朦胧勾起唇角,回笑道,“掌柜么,账目,管理,那是最基础的。但是朦胧私以为,一个号的掌柜的,不能只知道被动地记账,算账,管账,管人。二十必须成为一个铺子的支柱,成为主子达到赚钱这个目的的左膀右臂。他不仅要会交给主子一本进出清楚明白的账目,还要回主动去分析这些账目上下浮动的状态,解剖有赚有亏的原因,然后,介入铺子的日常经营里面去。这样,才是一个好掌柜。”
“那你这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好掌柜?”齐氏歪头问道。周朦胧说的那些,貌似,一般都是主子在做的事情。掌柜的交帐,主子还要花时间去查验账目是否真实是否清楚,然后看结果看这铺子是赚是亏,最后也是主子拍板儿,这铺子赚了亏了到底该怎么办。
“非也。他们不是。”周朦胧慢悠悠摇头,“他们是,督促那些滑头掌柜,成为这样让我满意的掌柜的人。朦胧能力有限,发掘不出那么多有能力的掌柜,不过是通过我的左膀右臂,在后头又是甩大鞭子又是发糖,让这些懒惰成性的掌柜,都……活泛起来,做起有效的事来……”
“他们一直是这样做事的?”齐氏已经习惯了周朦胧新鲜别样的经验之谈,她现在更多的是好奇。
“对。是。”周朦胧点头,挑眉。忽然觉得很是骄傲。周记是一艘破铜烂铁,但是她好前胡在里头摸爬打滚的时候,也是见识到了各形各色的掌柜的劣根性,他们一直是在跟各种各样小聪明的掌柜周旋,打对手戏,所以,她更热衷于在这群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没有动力好毅力的人里面,平衡到她想要的结果。
“拭目以待!”齐氏再次端起茶盅,却是邀周朦胧举杯。
周朦胧呵呵笑,“谢谢齐姐姐。”她举起茶盅虚敬一下,才慢慢入口。
“朦胧你从沥州来,见识该比我这一年到头困在内院的人要强的多,你有没有考虑过做些长线生意?”齐氏左右两根手指头拉长了比划一下,“向来南货北卖,都是有利可图的很。”
“长线?”周朦胧挑一下眉,表情上却并不太热衷。“其实朦胧不过是嫁的远些,夫家在尚京,所以多跑了些路而已。对于我们内宅女人来说……长线还是有诸多不便。”
“哦?这怎么说?”这个是齐氏一直非常热衷的,就尚京,就有太多四面八方各地跑来做生意的,春天来卖茶叶的,夏天来倒腾水果的,秋冬来吆喝干货的,更不必说那一年四季时新的各色绸缎料子了。什么都分本地货好外地货,她齐氏的铺子里一样从各种渠道铺了大半的外地货,就因为外地来的时新,利高,好卖!就连人伢子手里,也都是各地选来调教的。
“咱们虽然没做长线的,但是接触到做一行的,倒是不少。”周朦胧细细思索起来,“我记得,做他们这些行商的,一年到头,在家的时候,通常是不会超过两个月的。其余十个月时间,三分之一,在各处跑生意,三人之二,是在各地追要收账的银钱。做行商的,基本就没女人来做的,男人做,也是极苦的,就算这些路不用腿跑,坐船乘马车,但是收账太苦了。不仅收账太难……还有一个,就是所需流动周转的银子特别多。”
周朦胧挪挪身子,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后头青黛赶紧跟着把迎枕也挪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