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再进里边一间,请裁缝师傅量身,讨论花纹样式的时候,周朦胧也跟了进去,还细心的跟那伙计提醒了一句,“我这定的料子也不算少了,做衣裳的余料,边边角角我就不说了,但是大块儿点的料子,你得给我另外包起来,到时候随做好的衣裳一道送到这位夫人那里去。她们娘儿俩甚少出门,姑娘家正是学做女红的时候,也需要点布头练练手的,也省了专门去买布头了。”
那伙计赶紧点头记下。铺子里做的都是女客生意,女人是什么,那都是精打细算的怪物,好说话的时候掏银子都能跟亲妈似的,一点点儿不如意触动了哪根神经,骂起人来那也跟亲妈似的。而且周朦胧这番计较在这铺子里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了,小伙计也就见怪不怪了。
刘玉娘在一旁眼露惊喜,她其实刚刚在外间就小声跟她娘嘀咕过,这料子都是整匹的买,做衣裳用多少却都不是整的,多余的拿回家做个香包香囊,还能做些鞋面和袜子呢。刘夫人却是没好意思提,怕自己的小家子气丢了戚大奶奶的脸面。听了周朦胧不卑不亢提出来,刘夫人只觉得自己都受教了,怪不得人周公子做生意是一等一的好手呢,该得的人家一点儿都不浪费。都划拉出来又是一样人情。
学!真得学!
周朦胧陪着刘夫人和刘玉娘细细和裁缝师傅讨论样式和绣线,倒不是她闲工夫多,而是刘氏母女的眼光只称得上稳当,并不出挑,也并不了解尚京如今时新什么样式什么搭配,她在一旁提点几句,总比那裁缝师傅浪费半天口舌要有说服力的多。
陆英见几人讨论的欢快热烈,就朝伙计努努嘴,去外头掌柜那边将定金都付了,细细问了几天能做好,又让掌柜的记下,做好了哪一部分是送到玉扁胡同,哪一部分是送到小宅子那边去。
等她们出了铺子,时辰也算尚早,周朦胧就让车夫带她们在附近找了家不算非常华丽,但是环境整洁,还算有些格调的酒楼,要了个二层靠窗的包间,三人坐下来歇歇脚吃个饭再回去。
这对于刘氏母女俩也算是新鲜事了。平常都是男人在外头应酬,满身酒气的回家,她们却是鲜少有机会出来这么闲适这么平心静气的吃顿饭的,而且即便有机会,往日刘夫人也会心疼那些没必要花费的钱。好似到了尚京没几日,刘夫人前半辈子的观念就改变了。她想想,这吃的也并不就是那一碟碟精美的菜肴,和奇怪的口味,而是品位,见识。她倒是过了半辈子的人了,但是女儿却是即将离开自己的羽翼,能多见点儿世面总是好的。
席间,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说的还是刚刚的料子,然后就是即将要合伙张罗起来的铺子。吃完了坐着喝茶,刘夫人还兴奋的不得了。她以为出门千难万难的事情,一件件就这么在面前迎刃而解了,这戚大奶奶夫妇俩,真是她们一家子的贵人。
吃过饭,周朦胧也就没留刘氏母女,跟着马车先送她们回了小宅子,然后再转头,却是没回玉扁胡同,而是去了广玉山房。
倒是没事先来打招呼,一进门,听到消息的青舸先迎出来,还没问大奶奶今儿怎么来了呢,周朦胧却是压低了声音抓着她的手问,“太夫人呢?可是刚歇下?”
“是的呢,才刚躺下,该是没睡着。”青舸点点头,想着进屋去禀告一声,却又被周朦胧拉住。
“别去别去。”周朦胧挤挤眼,“我这刚外头吃完饭,也没旁的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太夫人的,可是这又困了。正好太夫人刚躺下,也别惊动了她老人家,我溜进玉纱橱去躺会儿,等太夫人起了你去喊醒我就行。”
青舸眨眨眼,大奶奶这还真跟往日住在落乔院时一样性子。周朦胧又指了指身后的悄声站立的丫头婆子,和门外等着的马车,“倒是要麻烦你了,带她们悄悄的去倒座喝茶歇歇打个盹儿去吧。还有外头那马车,看怎么安置的好,别吵着太夫人午觉的,老人家睡眠浅的很。”
青舸笑着点点头,伸手朝外围招一招,叫来个婆子耳语两句,那婆子就朝屋外马车走去。她看人群里陆英站在最前面,就叫了陆英过来,说了几句,陆英点点头,朝周朦胧悄无声息福个礼,就带着其他的丫头婆子贴着墙角往二门外走去。
周朦胧颇为惊叹的朝青舸竖了个大拇指,她就怕有点骚乱动静惹得严氏睡不好,还是青舸厉害,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就都处理好了。
青舸摇头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要亲自送周朦胧往玉纱橱去歇息去了。
严氏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老人家的睡眠,是越来越不好了。夜里该睡的时候,多半是到深夜还睡不着,天微凉却已经醒了。白日里总是觉得瞌睡多,可真躺下闭上眼,又还是难以入眠。每日的午睡也是这样,不过是趟到床上,闭目养神,不多一会儿起来去趟净房,又喝两口清茶,现在茶青舸和素荷都不让她多喝了,泡的比给朦胧怀孕后喝的还清淡,还说喝茶人也睡不好。
喝下两口,只觉得寡淡无味,严氏摇摇头,不准备再回榻上去了。青舸在一旁笑着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耳语,严氏眼皮子终于掀开多一点往帘子外瞅瞅,脸上露出笑来都没自觉,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可睡着了?”
青舸微微笑着点头,“睡着了,躺下不多会儿就睡着了。说是吃饱了来的,困了。”
严氏满是皱纹的眼角眯眯笑,扶着青舸的手轻轻往外走去,走到玉纱橱门口,掀开一道帘子缝儿,停着瞄了两眼,又轻悄悄回到自己榻上,朝青舸摆摆手,“你也出去眯一会儿,我再躺躺,省得起来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