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汩汩流淌,在竹管的下端,一个个珍珠般的水泡浮起。清冽的水让人忍不住要去掬起一捧,畅饮下去。
甜津津的。
叶楝的离去除了惹人嘲笑外,并没有留下什么波澜,大伙的注意力全在那引来的泉水上。
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皮肤黝黑的壮年,或者是垂髻孩童,大伙几乎都重复了这个饮水的动作。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站在岩石上的叶畅身上,目光中满是敬仰。在他们的眼中,站在岩石上的少年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光芒。
若不是有“遇仙”之说打底,只怕众人都要以为叶畅本人就是神仙了。
“十一郎,你……是救了我们大伙,请受我等众人一拜!”
众人中年纪最长、须发皆白的杜老汉合手长揖,腰弯下去,几乎及地。众人也纷纷跟着行礼,那些年纪较小、辈份较低的小孩儿,甚至被大人要求跪在地上行拜礼。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表达自己谢意的,便只有如此了。
“再来,准备造第二根。”叶畅摆了摆手,也不虚套:“一根的水不足,要造复线。”
有了第一根的经验,第二根竹制虹管造起来可谓轻车熟路,不一会的功夫,第二根也开始冒水,岩石下端的小溪流量增加了许多。
这样的流量,大概就够坡地和坡地下的一片平地使用了。若是非要节约点用,甚至可以再够翻一倍的土地灌溉,只要使用滴灌的方法就是。
抹了抹汗水,叶畅松了口气,看到周围众人的笑脸,他心中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在吴泽,总算是立稳脚了。
此后便是自己有些什么异常的举动,众人也不会怀疑,而且请人相助也容易了。
“十一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叶畅循声望去,是宗长叶淡。背手而立的叶淡目光有些怪异,既有欣赏,又有不甘,还有几分嫉妒。
“见过宗长。”叶畅行礼道。
“做得好……做得好,回村之后,到我家来一趟。”叶淡说了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他看似平静,但内心中却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叶畅竟然办成了!
只凭着那二三十余户非叶姓的相助,仅用了几百文钱的毛竹,仅用了三四日功夫,他竟然真的完成了将水引到两里外的任务!
若非神助,如何解释?
若只是仙人指点,叶淡不会如此激动,因为仙人指点能顾一时,却顾不了一世。更让叶淡对这位侄孙刮目相看的,是他在整个过程中展现出来的组织能力。
一盘散沙般的乡邻,在叶畅的组织下,竟然象是一支军队般行事。
有这等本领,迟早会有出头之日,叶淡不是叶楝,与叶畅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相反,站在整个叶氏宗族的高度,叶淡很希望族中晚辈能够人才辈出。反正晚辈再出色,也改变不了他这一房是长房的地位。
“十一郎就是了不起,我早说了!”他还未走远,便听得女童的欢呼声。
却是方氏领着响儿来看热闹,不仅是他们,几乎整个吴泽的居民,都跑了过来,看这一项对他们来说是奇迹的工程。响儿自然是最高兴的,在人群中跳着叫着,叽叽喳喳,但她的言辞贫乏,反反复复,也只能用“了不起”、“就是好”。叶畅听得都有些脸红,心里想着该教这小丫头一些东西,免得连夸人都不会,没文化真可怕。
与叶畅一起开挖这条引水渠的众人,一个个围了过来,将叶畅簇拥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既是欢喜又是自豪,为自己能够参与这项奇迹般的工程而高兴。见他们一个个不开口,叶畅顿时明白,水引来还没完,他们还等着自己分配水源呢。
“纸来!”叶畅道。
没有反应。
“呃,响儿,响儿?”叶畅回过头,刚才还绕着他打转的小丫头转眼不知道跑哪去了。
响儿跑到那边人群中去夸叶畅了,在众人善意的哄笑中,她才知道叶畅在唤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脸莫名其妙地又跑了回来:“十一郎,有什么吩咐奴奴的?”
小姑娘用甜且糯的声音自称“奴奴”,听得叶畅心里酥痒酥痒的,几乎都要化了。他一张手:“纸来!”
“啊……是,在奴奴包里呢!”
响儿从肩上的包里拿出一叠纸,这个时代,造纸术尚未改进,故此纸张的价格不菲,此时的著名书法家僧怀素练字便用不起纸,只能种芭蕉树,以其叶代纸。所以,响儿把这叠纸看得甚重,拿出来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纸上是叶畅用炭笔写的字。
叶畅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汉隶魏碑颜柳苏黄米蔡他都临摹过,虽然匠气很重,但勉强算拿得出手。只不过写毛笔字终究是比较慢,因此在记录各组工作时,叶畅用了自制的炭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