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和萧芜熟稔,叫萧芜那疯子不要再闹下去了,萧家倒了,我们损失也不小。”
“萧恪一贯沉稳,不知怎么会立下这样的委托书,这样大的毛孩子,懂得什么,什么快意恩仇,那疯子简直是拿着萧恪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在和萧仪玉石俱焚,哪里不等着我们看笑话,他居然花了大代价买了萧家如今正在重资投入打造商业圈和住宅小区附近的地,廉价出让投资兴建px工厂的第三方,政府那边居然给那项目过了,萧家新建的住宅小区和商业住宅受到影响,卖不出去,前期的投入已经很多,如今骑虎难下,而资金链一断,其他地方捉襟见肘,我们也有投入在里头,这次受损严重,不止我们,他这举动得罪了很多人,简直是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一个,令元,你好好去劝说一下。”
“知道你对你小舅舅感情深,和萧芜感情也好,但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小舅舅医生那边已经确诊了精神分裂,只能静静疗养,恢复不了的,天阳大势已去,你外公那边……应该只是误会,你不要被萧芜误导了,好好去劝说下他,事已至此,如果他能罢手,也不是不能重修旧好的。”
章令元默默地听着,想着那天看到的萧芜,因瘦削而显得线条冷硬锋利,整个人站在那里,却仿佛心都放在别的地方,眼神幽深,曾经属于少年的温和稚气都已褪得干干净净,目光偶尔闪动,都是仇恨和冷酷,看着他时,仿佛也只是看着一个敌人阵营的对手,淡漠而戒备,他竖起了全身的刺,不计后果、竭尽全力地与全世界为敌。
曾经那个总是静静坐着,皮肤雪白干净的孩子,他不太说话,黑沉沉的眼睛却总有千言万语,神情很淡,仿佛什么都不挂心,他被他吸引,忍不住想让他能笑起来,能让他的眼里,多一些生气,能和他们这些孩子一样,毫无忧虑,漫无心机。然而无论小舅舅怎么宠爱他,他依然和身边的伙伴们不一样,总是有着一些忧郁,有着和孩子们不同的成熟稳重。
他与他不过数月未见,命运却颠覆一切,那个渐渐终于和他们熟悉起来,身上终于有了一丝人气的温和平静的萧芜,那个即使知道自己是替身,也依然义无反顾地投入在逆伦之爱中,天真柔软的萧芜,因为小舅舅被逼疯,完全被仇恨冰冷取代了。
可是他却只觉得心疼。
长辈们叮嘱完了,他走了出来,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萧芜,也许,自己已经被拉入黑名单了吧,章令元想起今天陪着外婆和母亲过去要求探视小舅,萧芜完全无视他的样子,默默地想。
然而电话居然打通了,他心里掠过一丝喜悦,忍不住开口:“我以为你已经把我拉黑。”
……
他们的对话算不上轻松,一谈到退让的问题,萧芜就全身如同炸了毛的猫科动物,冷硬偏激,即使没有看到他,他也能想象他的表情,最终他只是承诺:“我会努力说服我父亲和爷爷。”
他确实努力了,经过反复分析萧家现状以及国内政局,再三劝说父亲和爷爷暂时保持中立,父亲的确有些被自己说动,但是也只是观望。毕竟自己连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在长辈眼里,还是个学生,虽然在公司能帮上点忙,但是离做决定,还太远了。他恨自己长得太慢,上一次恨自己的时候,是在花园里,兴高采烈想去找萧芜,却看到小舅舅在花阴掩映下,给了自己养子一个吻,那绝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吻,托在萧芜颈后的手掌暧昧的摩挲至他的脸颊,的的确确充满了情色意味,他躲藏在阴影间,看着萧芜沉浸在甜蜜中信任地对他的养父笑,然后一同走回去,全身发冷。
然而权衡利弊后,他却发现他完全奈何不了小舅,他甚至一字都不敢吐露,因为这事传出去,萧芜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只能心惊胆战地在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他们之间不同于一般父子的眼神交汇,身体接触,一旦心里有数,处处都是证据。
他恨死自己还太年轻,什么都做不了。他鼓起勇气去和小舅摊牌,得到的是毫不在意地轻蔑,小舅一贯的气场强大,纹丝不乱,他只是淡淡道:“萧芜很珍惜和你的友谊,你如果希望还能和他做朋友,最好不要和他挑明了。”
他红着眼睛怒斥小舅:“他还这么年轻,还有这么多可能的未来,你却毁了他!他明明可以有幸福的家庭,正常的人生的!”
小舅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只有我才能给他幸福,只有我才能给他未来。”
他气得怒气填膺,却只能铩羽而归。
最后他不甘心,派了人去调查小舅的过去,又装着不在意询问母亲,结果居然发现了小舅惊人的过去!他全身都颤抖了,当看到那照片里和萧芜一模一样的少年,他甚至忍不住冲口而出地问母亲:“你们早就知道萧芜和小舅的爱人这么相似,为什么没有阻止他留在小舅身边!”
母亲脸上踌躇了一会儿道:“你小舅……早就听不进人劝说了,自从当年那个叫林观生的死讯传来,他就和家里疏远了。其实一开始他们不过是因为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又是初恋,年纪轻知道什么,等分开一段时间,慢慢的结婚生子,以后也就淡下来了,谁想到那人居然死了!他们情最好的时候硬生生的分了,结果那人还死了,这就成了死结,反而让你小舅求而不得,再也走不出来,他把那人的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他有怨恨,却又没有办法真正恨我们,这些年来,你外公外婆不知想了多少办法,都没有办法淡化他的怨恨,之前也想着,有个孩子在,也算个念想,结果那孩子越长大越像从前那人,你外公外婆也觉得害怕起来,后来好在萧芜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求要脱离监护关系,然后一个人走了,当时你外公外婆也松了一口气,结果你小舅却变得越来越偏执,连家都不回了,节日回来也是稍有不快就走,结婚、过继甚至代孕,这些词全是禁语,只要家里一提,他立刻抬脚就走,你外公气得没办法。结果就出了车祸那事,你小舅瘫痪,一蹶不振,什么都听不进去,眼看就要毁了,没想到那孩子又回来了,还真的把你小舅从消沉里拉了出来,去美国回来后,其实知道当年事的家里人多多少少看出了些不对来,但是……想着都这样了,也管不着他,就含糊着过了。”
他气得全身发抖:“你们就为了小舅恢复正常,就眼睁睁看着萧芜被小舅诱拐了?他才多少岁!什么都还不知道就被拉上这条路!”
母亲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法制社会,你情我愿的事情,哪能管那么多呢,知道你和他从小亲厚,但是你也管不着他的私事,是不是?不要惹恼了你小舅,他不是好说的人,这些年,我们姐妹都有点怕他,你外公外婆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思想了一晚上,觉得萧芜当年忽然脱离萧家,应该别有内情,只怕当年也是挣扎过,最后却因为小舅的腿又回来,然后才在一起的,未必不能劝说,他带了那些照片,去找了萧芜,想挑明这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坐视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成为小舅的禁脔,身为替身却不自知地沉浸在虚幻的幸福里。
然而虽然有惊异,却没有想象中的分手和醒悟,萧芜仍然选择了留在小舅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