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想着,就在门口拦下了一个护士,正要问问她尿毒症的患者住在哪几个病房,忽然有人从背后敲了敲我的头。是余淮,好像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脸有些红,看着就清爽。对啊,我笑了。他知道林帆的病房,他来找我远比我找他容易。现在如此,以前也是如此。他问我吃饭没有,我想了想,说没有。我们在医院对面的一家兰州拉面馆坐下,各点了一碗面和几个小菜。&ldo;我好久都没吃过兰州拉面了。&rdo;我说。&ldo;我也是。&rdo;他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ldo;上一次吃……好像还是咱们俩一起吧。&rdo;&ldo;啊?&rdo;&ldo;上新东方啊,记得吗,医大旁边那家。&rdo;我抬眼看了看他。他现在的每句话我都会琢磨一遍,比如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我点头:&ldo;那家比较好吃,比现在的这个好吃。&rdo;余淮倒是很疑惑:&ldo;有吗?&rdo;有。因为现在这家我撑得吃不下了。我转换了话题:&ldo;你在美国的时候和咱们同学有联系吗?&rdo;&ldo;没有。&rdo;余淮摇头。&ldo;为什么?&rdo;他刚吃了一大口面,垂下眼睛闭着嘴嚼,不知道为什么嚼得那么慢。&ldo;不为什么。没什么联系的必要呗,&rdo;他有点儿不自然地笑,&ldo;不过,我猜你肯定和简单、β关系依然很好。她们现在怎么样?&rdo;&ldo;徐延亮考了公务员去青岛,现在在做市委办公厅的科员,向着腐化堕落的道路大步进发了。简单当年走了狗屎运,居然真上了中国政法,现在在读研究生,明年也该毕业了。β还在英国读书呢,和韩叙一样都在伦敦。张平的儿子都四岁了,她终于死心了。&rdo;我一股脑儿地将我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他听了。余淮点点头,丝毫没有挑某个人继续深入问问近况的想法。我不知他是不关心,还是压根儿早就知道了。&ldo;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开摄影工作室?听谁说的?&rdo;余淮忽然有点儿不自在。&ldo;google。&rdo;然后我应该说什么?嗯?&ldo;你搜索我的名字?&rdo;&ldo;……嗯。&rdo;&ldo;为什么?&rdo;他抬眼看着我,忽然盯上了我剩下的大半碗面:&ldo;你不饿吗?&rdo;&ldo;不是很饿。&rdo;&ldo;拿给我吃吧,最近很累,特别容易饿。&rdo;我没来得及阻止,他就把我的碗拖了过去,毫不嫌弃地继续吃起来。在西藏的时候,老范也吃掉了我已经咬过一口的青稞饼,但是我的脸可没红成现在这样。我的情商又回到高中时期。这很不妙。吃完饭,余淮抢着结了账,我也没跟他抢。他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匆匆回住院处去了。临走前他问我要手机号。我看着他掏出iphone,突然一股火冲上天灵盖。&ldo;小灵通不用了?&rdo;&ldo;早换了。&rdo;余淮先是笑了笑,好像我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然后慢慢地反应过来。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看向我的眼神里,流动着我完全陌生的情绪。竟然有些可怜。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余淮可怜?这种认知让我有些难过,关于那些石沉大海的短信和电话的疑问,忽然就问不出口了。我迅速地报出了一串数字。他对数字的记忆力依旧很好,解锁、按键,没有停下来再问我一遍。其实我高中也做得到,初中不用手机的时候甚至能把十几个常用的座机号码都倒背如流。但是现在完全不行了,一串号码过脑就忘,常常攥着手机找手机,盖着镜头盖儿找镜头盖儿。时间对他真是宽容。转念一想,人家在美国是天天泡实验室的,脑袋不好使可怎么办,说不定会出人命。他朝我笑了一下,推开店门刚迈出一步,又转过身,问:&ldo;你最近拍片吗?&rdo;我点点头:&ldo;后天,去雕塑公园,给三个刚毕业的高中女生拍闺蜜照。&rdo;&ldo;我能去看看吗?&rdo;&ldo;干吗,想泡妹子?&rdo;&ldo;泡那些妹子还不如泡……&rdo;他明明已经咧嘴笑起来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本能地说了什么,整个表情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