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一回头就看到了季春斜靠着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刚刚季春说的那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若是按他平时的脾气,季春这么说他早就拳头招呼上去了。可今天却不行,现在在现场至少有五十多个民工,而所有的城管队员加上他才只有六个人。明显的敌众我寡,他才不会那么冲动呢!
“你是负责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广告牌擅自挂在外墙上,有碍市容你不知道吗?按规定……”钟毅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他想让对方知道,他们在和谁作对,于是特意正了正帽子。在那帽檐上可有一个国徽呢!他就是想用这个动作告诉季春,他们代表的是政府!
季春也不是第一次和城管打交道了。他知道基层的城管队员都是没编制的“临时工”,他们说话都没什么用的。可他看着钟毅戴着眼镜的样子看着像是个领导。不得不说,钟毅这副学霸男的外貌的确是常常会让别人搞错他,而这也更方便他“扮猪吃虎”。
季春也不理会钟毅的说教,直接打断了他的政策宣讲:“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规定之类的,更别提什么影响市容。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一块广告牌就有碍市容了?那门前这条河呢,它就不妨碍市容了?”
钟毅转头看了一眼在他右边的小河,无奈地说道:“这河道清淤工作是归环保局分管的,我们城管管不着。但你这广告牌却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我们只要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对于季春的话,钟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要的就是成绩!每个月的报表上,新增多少例违反各种规定的行为,这个数字按要求每个月都要下降。但另一项数据要求被“劝服”+“制止”的这些违法行为的数字每个月又要上升……
而他和他的那些队员们,只有这个报上去的数字让领导满意了,达标了,才能保障他们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所以这些数字里自然就会有“水分”。就好比他们这个广告牌,这个月收了,下个月还是可以放出来的。
当然,这种事情他也不能明说,可季春也听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暗示。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雷涛笑着过来和季春打了个招呼。这让季春和钟毅都非常意外。
“雷哥,原来你和季老板是朋友啊!”钟毅听他们聊了两句之后,大致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随即找了个台阶下,“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哦!”
雷涛笑了笑对钟毅说道:“钟队,季老板的这个广告牌,的确有点不太雅观。我回头就让他收了……”
“没事的……这个其实也没多大问题,真要挂个广告牌,明天去城管中队找我办个手续就行了。”钟毅这番表态自然是卖雷涛一个面子。说完他就招呼他的队员收队回去了。
送走了钟毅之后,雷涛指着挂在仓库门外的广告牌说道:“季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大甩卖……连这仓库都要转让?”
雷涛的问题让季春有些尴尬,他面露苦涩地笑道:“这也是没办法了,就这破仓库,就算真有人要,也换不了几个钱。”
他这仓库没有产权,只是从印染厂手里租来的一块空地,垒个围墙搭几个棚就算仓库了。他转让的也就是个承租权,转让费的确要不了太高的价钱。
雷涛听着他的话似乎有难处,随即问道:“季老板,你这是碰上难事了?”
“唉……现在生意不好做,手下的这些兄弟没饭吃了。我……我这也是弄点钱,给他们一笔遣散费而已。”季春踟蹰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实情。
雷涛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的对季春的观感改变了不少。他一直都认为季春就是个老混混。赚得也都是些不义之财,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和他结怨,雷涛是不会帮他求情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如此仗义的汉子。他手下的这些民工都是外地来邯江打工的农民。如今很多单位对于这些民工的工钱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像季春这样,自己经营不下去了,还筹钱给民工发遣散费的,那可是少之又少的。雷涛也是农家子弟,而且他一年前也就是个民工。对于季春的行为在感佩之外,雷涛心里又多了点怜惜之情。他也没多想,直接就向季春提出了一个建议。
“季老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您签个合同,你就带着你的队伍加盟我们雷霆公司好了。跟着我做工程怎么样?”雷涛想着季春手下的都是民工,而他的公司正在发展期,人是不怕多的。
季春也没想到雷涛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他们……他们行吗?他们都没盖过房子也不会做装修,他们就有一把子力气,以前都是拆房子的啊!”
“有力气,肯吃苦就行了。技术不会可以学,谁天生就懂技术的?我公司里的那些工人,来城里以前也都是农民。做着做着就学会了吗!现在不懂技术就从小工开始做,做多了自然就会了。”雷涛满不在乎地笑道。
季春想了想雷涛的话倒也没什么错,就答应了下来。不但如此,他还问了雷涛一声,他还有两个朋友,也是做拆房的,现在都和他是一样的情况,能不能也一起和雷霆公司签约加盟。雷涛也没多想直接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