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扶着颜文臻进屋时,沉声叹道:“今儿幸亏韩大公子来了,不然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这几天该是能清静了。”颜文臻看着老爷子的灵位,无奈的苦笑,“爷爷也能有一个安静的葬礼。”
许氏扶着颜文臻在灵位跟前跪下之后,又问:“姑娘,棺木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咱们姑爷看过了,您还看不看?”
颜文臻摇了摇头,说道:“有少瑜哥操心,我很放心。”
因为要过年的缘故,颜博晏的丧礼只能停灵七日。
这个世道都是墙倒众人推,颜博晏活着的时候很多人都冲着他名厨的名头以及嘉和楼的生意上门攀交情的各路商人多得数不清,可如今他死了,嘉和楼易主,他的丧礼冷清得连吊唁的人也没几个。
白少瑜母子带着几个管家以及管事娘子过来帮忙,忠毅侯府那边韩钧也差了自己的两个亲随过来说是帮忙,其实也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私下里,白少瑜塞给这两个亲随一人二百两银票。
腊月二十八,颜老爷子总算是入土为安。
从郊外回到京城,白少瑜直接问马车里的颜文臻:“你跟我回家去吧?许叔那边总是不方便照应,我不放心你。”
颜文臻想了想,许西忱夫妇总把她当主子服侍着,她心里也难安,于是便带着丫鬟豆蔻住进了白府。白王氏叫人在后面收拾出一个小院落来给颜文臻住,颜文臻在自己的屋里设了颜博晏的灵位,每日上香祭拜。年底,白少瑜为了忙颜博晏的丧事耽误了不少事情,他把颜文臻带回自己家里也就完全放心,便一口气忙到除夕夜。
除夕这晚,白家人按旧例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并且早早的就把里里外外都贴上了春联,张灯结彩,为由颜文臻居住的这个小院子静寂无声。白少瑜终于有空过来看颜文臻,来的时候叫人带了两盆三尺高的绿萼白梅盆景。
绿萼白梅本就是珍品,而这盆景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颜文臻见了心里十分的喜欢,苍白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白少瑜见了更加心疼,一边以手背蹭着她的脸颊一边低声问:“母亲说晚上你也去前面吃年夜饭。”
“我身上有孝,就不过去了。你们好好的过年,不用担心我。”颜文臻摇了摇头,躲开白少瑜的手微微侧过脸去。
白少瑜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柔声叹道:“我这几天太忙了,没来看你,生气了吧?”
颜文臻涩涩一笑,说道:“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只是觉得,过年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我如果过去了,大家都不得说说笑笑,着实不好。”
白少瑜低声叹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怎么还这么见外呢?”
颜文臻低头苦笑,爷爷才去世不到一个月她尚在重孝之中,而白家如今里里外外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她又如何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想昨天下午白家的管事婆子还拿着大红春联过来张贴,是豆蔻怕她看着心里不舒服,拿了钱去塞给那婆子让她悄悄地走了,这院子才得以安静。
这般境况,她如何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其实她是很后悔搬到这里来住,若此时她跟许西忱夫妇住在一起,至少爷爷的几个徒弟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感觉了吧?颜文臻心里的苦涩心酸难以掩饰,一时又悄悄地落下泪来。
“小臻,别哭。”白少瑜心疼的替她擦去腮边的泪水把她拥进怀里低声的安抚,“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母亲身体不好或许照应不到,家里有人多嘴杂,下人们若是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不,你别说这话。”颜文臻连忙摇头,“伯母对我很好。”
白少瑜低头吻了吻颜文臻的乌发,低声说道:“那你今晚跟我们一起去过除夕,好不好?我想爷爷在天之灵也不想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他的牌位孤零零的过年。”
颜文臻听白少瑜说到这个份儿上,知道自己再拒绝就真的拂了他的面子,会让他心里不高兴,而且时至今日,颜文臻总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人性的理由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厨房看看,做两道菜给伯母。”
白少瑜低头笑着,手指轻轻的拂过她消瘦的脸颊:“不用了,看你憔悴的样子,倒不如好好地梳妆一下?”
颜文臻也淡淡一笑,说道:“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送走了白少瑜,颜文臻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又重新梳了发髻,带了两支银质锻压玉兰花簪子便带着豆蔻往厨房去。
厨房里这会儿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厨娘们各自忙各自的谁都没在意多了个人,还是一个烧水的小丫鬟忽然回头看见她,忙起身笑问:“姑娘怎么来这里了?您想吃什么直接叫人过来说一声不就得了。”
“我来搭把手,看能帮上什么忙。”颜文臻微笑道。
“这哪敢啊。”厨房的管事媳妇忙上前来笑道。
颜文臻把自己的袖子卷了卷,又伸手给厨娘要围裙:“有雪梨吗?伯母喜欢我做的梨花落。”
“哟,这大过年的,吃梨可不吉利呀。”厨房的管事媳妇讪笑道,“姑娘,您不必操心了,这过年的饭菜可都是有讲究的,各色都要大吉大利,您看这白菜豆腐,就是要百财都福,这清蒸鱼是要连年有余,这栗子炖鸡是要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