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德国人。&rdo;思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我肯定的回答道。日本人大概不会轻易伤害他们的盟国人,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个俄国人,不,这个时候应该被称作苏联人才对,那样的话,他们很大可能会把我误当做打探情报的苏联特种兵,谁知道会采取什么骇人听闻的审问方式。想到记录档案中二战间法西斯审问敌方间谍那些刑罚,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俄罗斯与德国的某些发音方式有相似之处,假如这里没有德国人……&ldo;他是跟你一起来做战地报道的吗,记者先生?&rdo;真一忽然问道,他回过头去,望向他的背后,雪村与几个实验人员让了让,我的目光立即落在了那后面一个我不曾注意的人影身上,浑身发毛‐‐那竟然是莱茵。我霎时间呆立在那儿,因为我未曾料到在另一个时空竟然也会遇到我的噩梦。他戴着一个帽子,脸上和脖子上有明显的割伤,面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一边胳膊裹在厚厚的绷带里,显然是遭到蜘蛛人鱼的袭击留下的,我怎么也料不到莱茵的生命力竟然就像阴沟里的毒虫那样顽强。帽檐下他的那双蓝眼睛像是直直射出一道光来,仿佛刚从坟墓里复活的僵尸看见了鲜血:&ldo;是的,病叶博士。&rdo;我的心脏霎时跌倒了谷底,我简直不知道落在莱茵手里和落在日本人手里哪一个结果更糟糕。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真一冷笑起来:&ldo;是吗,我怎么看他长的这么像我的那位苏联故友,列夫捷特博士呢?把这位&lso;记者先生&rso;给我抓起来,丢到集中营去!&rdo;&ldo;是!&rdo;他刚说完,莱茵的脸色就变了,与此同时几个日本士兵立刻上前将他押得严严实实,他高呼道:&ldo;等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rdo;我震惊的望着这一切,却不是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是真一口中念出的那个名字‐‐列夫捷特,那是我爷爷的名字。&ldo;你是列夫捷特的什么人?弟弟,哥哥?&rdo;真一用手中的档案袋掀起我的下巴,眼镜的玻璃上泛着精光,&ldo;你和他长的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亮得就像黑珍珠一样,我绝对不会认错的。&rdo;&ldo;父亲……&rdo;雪村按住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可他看了看我,又神色疑惑的闭了嘴。他似乎对我满怀疑问,并且也许是这里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存有犹豫,心底还尚存人性和善念的人。于是我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微微怔了一怔,很快垂下眼睑避开了我的视线。&ldo;给他穿上衣服,雪村,你将他先送到战俘集中营去,晚上再带他来我这里。&rdo;&ldo;是,博士。&rdo;雪村应道,他走到我的身边来,取了一件白大褂为我披上,领着押着我的士兵走出去,他与我几乎同时回头望了一眼实验室,我在看阿伽雷斯,而我知道雪村一定是在挂念着阿修罗,我们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他有些腼腆的抿了一下嘴唇,心神不宁的模样。这一刻,我忽然无比确信,雪村会成为这个即将发展成死局的棋局中一个最大的突破口。tbc☆、chapter94chapter94将我押到战俘集中营后,雪村没有立即离去,反而单独将我带到了一间囚室,这几乎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他看上去的确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碍于真一的关系不便发问。用单独审讯我的理由搪塞过跟随他的士兵后,他关上囚室的门,用火柴点燃了一盏油灯。亮起的方寸烛光照亮雪村秀气的面庞,把他瞳仁照得通透干净,他戒备的望了望窗外,又看向我,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我没有急着追问他,因为我知道这样反而会将雪村推回真一的阵营里,我只能等,等他耐不住性子,赌,赌他对阿修罗有几分上心。我拢住身上的大褂,慢条斯理的扣紧扣子,在旁边的一把铁椅上坐了下来,雪村倒显得有几分紧张起来,好像此刻要被审讯的不是我,而是他,这种颠倒的立场让我觉得有点搞笑。透过火光与雪村对视的时候,我不禁觉得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的人根本不属于这里,他是个单纯的、不敢违抗父命的、有些优柔寡断的日本男孩,并不应该被扯进这样一个污浊残酷的战场与阴谋之中。但好在,他并不是一个执迷不悟的人。&ldo;雪村…先生?&rdo;我试探性的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他如梦初醒似的&ldo;嗨&rdo;了一声,拿着那盏油灯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ldo;我该如何称呼您?&rdo;&ldo;德萨罗华莱士。&rdo;&ldo;好的,德萨罗先生。&rdo;雪村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油灯,缓缓说道,&ldo;我知道,你就是那条银色尾巴的人鱼。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会变成了人类的模样?我总觉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rdo;&ldo;我们的确见过。在你……死去之前。&rdo;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用日本人最容易的解释来引入正题。我语气诚恳的反问,&ldo;雪村先生,你们日本人是相信宿命论与转世的说法的对吗?&rdo;也许我的话听上去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但我就是有种直觉,我觉得雪村他能够尝试着理解,否则他就不会将我带到这里了。&ldo;死去?&rdo;雪村重复了这个词。果然,我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侧过头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ldo;是的,我们相信。我总是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人鱼,在大海之中孤独的畅游……除此以外,我的身边还有另一条人鱼,但是我一直看不清他的模样。可就在我的父亲派我单独去…诱捕那些人鱼的晚上,我见到了一条紫色尾巴的人鱼,我知道,我梦里的跟随我的那个影子就是他。&rdo;他低低述说的声音好像梦呓似的,眼睛映着闪烁的火光微微发亮,他的脸色泛红,睫毛也在因某种起伏的情绪而如蝶翼似的颤动着。我能看出雪村因这种近乎命中注定似的相遇而感到既困惑又心动,更何况人鱼这种生物天生就具备引诱人的魅力。可一想到在原本的时空里他们惨烈的结局,我的心就不由为之一沉。&ldo;但我同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感觉。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熊熊烈火,很多的死人,遍地鲜血……就好像炼狱的情景。我记不清楚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它给我冲击实在太真实了,我很害怕。&rdo;雪村说完这句话,便将目光投向了我的脸,笃定的抬起眼皮,轻声问道:&ldo;当我刚才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可以解答我的梦。对吗,德萨罗先生?&rdo;我沉默了几秒,梳理好我的思绪后低声道:&ldo;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完全相信我说的。你做的那些梦都是在另一个时空的你的未来,当然,你可以理解为你的前一世的命运。假如你不试图做些什么改变的话,你梦境中的可怕景象会再次重演,你会陷入你的噩梦,阿修罗和你都会非常悲惨。我亲眼见到了你们的结局。&rdo;&ldo;阿修罗?你竟然知道我给他取的名字?&rdo;雪村惊异的睁大了眼,但随即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我知道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话。他站起来,在囚室里忐忑不安的踱了几步,手揉搓着和服的衣角,声线微微颤抖:&ldo;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发展成为我噩梦里的那样?&rdo;&ldo;反抗你的父亲,放走那些被抓的人鱼,跟阿修罗离开这里。&rdo;我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雪村的神情霎时就变了,就好像我的话戳到了他最大的禁忌似的,忽然抽出了腰侧的武士刀,寒光一闪,那刀刃就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冷暖光在他脸上交替的跳跃着,使他的神情显得异常复杂:&ldo;德萨罗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让我反抗我的父亲,背叛我的家族?&rdo;&ldo;是的,雪村先生。&rdo;我冷静的吐出几个字,盯着他的眼睛,手缓缓的握住武士刀冰冷的刀身,&ldo;我可不相信什么宿命论,我相信命运是可以由自己扭转的,当你试着去走出那步棋,死局就有可能变成活局。我不知道家族使命对您有多重要,但是雪村先生,我必须告诉你,放走人鱼不仅是为了你和阿修罗,这样做同样能挽救你的家族,即使他们现在无法理解。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请你做决定吧。&rdo;他簇起眉心,目光扫向我握住刀身的手,我立即识趣的放了开来(我可不想被弄掉几根手指头),刀被他利索的插回了刀鞘,他也如归剑入鞘那般匆匆的走出了门外,哐当一下关上了铁门,可就在这瞬间,一枚亮闪闪的金属物体从合起的缝隙里落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心之失。然而我知道,那只是看起来。我走到门背后,蹲下来,拾起那枚钥匙,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隔了一会儿之后,我又听见了一串折返回来的脚步声。我猜想那是雪村。他似乎停在门口犹豫了片刻,门终于被敲响了:&ldo;假如你晚上听见炮火声,德萨罗先生,我和你在集中营附近的丛林里见面,用鸟叫声告诉我你的方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