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她睁着一双坦白而无辜的眼睛,静静怯怯躲在角落里,看着和她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一个成熟男人的身影。那时的她是一张白纸,母亲寡居,生活如一潭死水。那男人搬近她家,无论朝气、神彩还是许多许多书堆积起来的儒雅,音乐、歌声、笑语包括年少的她未必可以理解的风流神态,先是将她吸引,而后彻底收服年少的心。他是第一个她接触的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她清楚的意识到那是男人——如同《大明宫词》里小小的太平公主,看到面具下明媚的一张脸开始,她的心被打动,于是这张脸,这个人便成为青涩少女心灵所可容纳的全部梦想。
他和她的距离太遥远,是她刻意在拉近。
少女时代,她趴在窗口执扭的望着对面的灯光;借故帮这个男人的管家收被子,闯进男人的家里;到后来离开北平六年后,再考大学回到这个男人的身边,继续看他和一个又一个女人调笑着,路过她,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她是幽怨的,但她又很倔强。一旦有机会,在一个傍晚意外和他相遇,她便抛弃了少女应有的矜持,投入向往已久的怀抱。
当她赤。裸的躺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第一夜时,她独白道,她仿佛亲近了年少的梦想。这一点,从她触摸年少时在这个男人房间里看见的外国女人的雕像时温存的指法开始,我就明白了。
长时间的等待,自少女起萌生的爱,使她心中常怀绝望,而这种绝望,把这个男人变成她的理想。是理想,她便有足够的勇气去争取,也肯接受失败。因此只要获取一点点,接近一点点,她就满足,她的内心里还是那个趴在窗台向往对面的一线光的年少的自己。
他说,他会快回来,回来就会找她;就这样轻易而拙劣的离开她。
咬了一半的苹果,与他曾经赠她的那朵白玫瑰一样,无论曾经多么新鲜,最终都会腐烂,在男人心里不留半点痕迹。她却怀了他的孩子,远走他乡,在战乱里奔波,她每年在男人生日这一天送上一束白玫瑰,作为曾停留在他生命里的一点纪念,她其实在心里希望男人会因为那束白玫瑰想到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女孩出现。
然而他却什么都忘了。
日后,她成了高级妓女,出没欢场,为生活。
几经周折,她依旧落入这个男人的怀抱里,他却又一次没有认出她,没有认出她作为十二三岁的少女住在隔壁,也没有认出她作为清丽的女学生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当她终于用女人的方式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时,她却从未改变过自童年时代起固执青涩的爱情——一个属于女孩子的,不肯移动的爱,一如当年她离开北平时母亲眼睛里的不可解释不明事理的执拗——她未肯长大。
她其实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她走出房门,那一瞬间,我怀疑幼年的她躲在房屋的一角窥测着她自己成熟的身影——如今的她便是幼年时期看到的爱人领回家的一个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中普通的一个,但除了这种方式,她也无法接近她的唯一爱人。
他没有认出她,可他摆脱她的方式,却是一模一样的。她说,我该走了;站起来,麻木的穿衣服,戴首饰,麻木的看着男人往她的包里塞嫖资,她走到门前,却看到自己送的白玫瑰,她要求男人送她一朵,男人一点不迟疑,但不迟疑,不清楚这白玫瑰来自谁,分明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意,他毫不知情;而曾经的她的出现,他根本没有记忆。
这是一部拍给女人看的电影。那种细腻的心理体验,只有女人才能理解。
谈奉献吗?不。
讨论的是这种爱的方式吗?也不。
不要跟我说,这种爱情是不对的,这个人未必值得你爱,也不要和我说,女人要自强自立,要懂得取舍。这部电影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不是每部电影都是《地道战》《焦裕禄》,让你总结教育意义。
你若不穿上那个人的新鞋走一公里,你没资格讨论她今天的心情。
在情感恣意时,真正爱一个人,是说不出口的。
我那么爱你,你叫我怎么忍心告诉你我那么爱你,让如此不完美的自己玷污你的生活。
我不能确定,我能给你完美的爱情;但是,我能确定我自己。
电影里的女人爱了男主人公一辈子,在偶然的场合里曾和他邂逅*一度,她知道这个风流男人只是逢场作戏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始终让自己淹没在红尘中,从来不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女人,对他的爱有多深厚多辛苦!直到临终前,她才给这个最爱的男人写来了一封信,诉说了他和她之间的“全部”的故事。此时,对于这个常在花从流连的男人来说,这个女人在他的脑海里竟然还只是个“陌生人”。
一见钟情、惺惺相惜,随即两情相悦、甜蜜约会,继而花前月下、永结同心的结局是最美妙不过的。但是,现实中往往都是一方相思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令人惋惜缺憾的具多。但,相思有时也是甜蜜美妙的,因为有人可思念!有时竟然会感觉到思念也是一种充实!不需要向对方索取,这是爱的一种极致,爱的一种境界!——即便你不爱我,有又什么关系呢?
所以,就让一切在沉默中完美的谢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