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远处草坡后冒出几个模糊的人影,彼此距离都拉得很远,看来对方准备完毕,要杀回来报复了。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子云扭头看刚才弟弟藏身的那块山石,用木棍支起的圆帽已经斜着飞了出去。对方的神枪手果然不是吃素的,这么远的距离上也能首发命中,搞不好还是军队里出来的特等射手。
“你别急着开枪,一定要等他们走近,我到大石头那边去引开他们的注意。”林子云吩咐了一声,绕到山坡下从窝棚那里又跑回林子风刚才藏身的山石,她把身体缩在岩石后,伸出五四式手枪朝着敌人的大致方向开了两枪。
枪的后座力很大,挫得她手腕生疼,刚抽回手来就听到啪嗒一声,对方的子弹飞来打在岩石顶端,激起的碎石屑落在她头发里非常难受,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必须让敌人明白这石头后面有人,这样他们才不会去关注树林,林子风的突然开火才能起到最大杀伤效果。
林子云没有想过自己和弟弟最后是否能脱身,这乱世已经教会了她为生存而不屈不挠地斗争,她已经看到过太多财物被抢劫后仍被杀害的难民,向恶徒妥协根本换不回苟活的权力,屈服只意味着死亡,或者是比死亡更难堪的痛苦折磨。
想到那个眼神猥亵的秃子,她下定决心不让对方抓住自己,最后大不了就是一死,在此之前能多干掉几个歹徒给姐弟俩人垫背最好不过。
半年以前她还是个娇滴滴的学生妹,看到鲜血都会脚软心虚。短短几个月的经历充满了血腥和死亡,以她的智商已经彻底明白,死并不是一件坏事,那意味着可以见到逝去的父母,可以不用再为饥饿和疾病担忧,可以不用再沉沦于这乱世中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相比之下,不死才是最坏的结局,有无数人人挣扎着想活下去,但他们的下场比死了更糟糕。看清了眼前的道路,剩下的选择其实只有一条,就算她再担心害怕又能怎么样呢?
匪徒们用几条长枪压住了山石后面的对手,三个家伙鬼鬼祟祟从右侧山坡下摸过来,妄图贴着山坡靠近窝棚,然后发动突然冲锋结束这场战斗。
冯有才还是有一定指挥才能,但他手下这帮人可不是什么百炼精兵,三名偷袭者一路发出的响动太大,速度也不够快,猫着个腰东张西望地摸索着前进,活像几只趁夜出洞的耗子。
趴在树林里的林子风老早就看到了他们,他孩子气地笑了笑,把冲锋枪的保险拨到连发挡,先试瞄了一下这三个目标,估算着修正准星偏差的角度。
“嗒嗒嗒!嗒嗒嗒!”五六式冲锋枪的怒吼瞬间扫倒三名偷袭者,一百米距离上这种老式武器的威力依然惊人,当先两人分别头胸中弹,一声不吭仰天倒了下去。
第三人腰腿受伤,挣扎着向往回爬,林子风拨回单发档补了一枪,子弹打进那人脊背后他前扑倒地再也没动静。
开火的同时,林子风的位置也暴露了,一发子弹贴着他的右脸飞过去,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痛灼,热乎乎的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林子风赶紧趴下,拖着冲锋枪慢慢往后退,飞来的子弹越来越多,周围掉了一地的断枝残叶。林子云那边听到枪响知道弟弟已经动手,她再次从岩石后伸出枪口盲射,希望分散敌人对树林的火力。
到这个时候,冯有才已经完全明白,对方手上只有两条枪,以他们十几号人恐怕从正面扑上去就能拿下。只是他的兄弟们没人愿意送死,刚才那三人也是催了好久才赶出去的。
见到三人的下场,剩下的匪徒们都明白这根骨头不好啃,关键是这几个小崽子没油水,那个女孩是老大点名要的,他们卖命送死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大家都推三阻四不愿再冒进冲锋,冯有才怒火中烧却无计可施,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剩下十一个人分成三路,从三个不同方向缓慢压制推进,要进攻大家一起上,谁也别想躲在后面看戏。
冯有才的决策更大程度上考虑的是公平,只是趴在草坡上的那位神枪手不乐意了。
这是个军队里跑出来的逃兵,他靠着手上那杆八五式狙击步枪为自己赢得了这个团伙中的特殊地位,只要对方再露头他有八成把握击杀目标,但现在却要他背着长而笨重的狙击步枪跟在一帮乌合之众后面奔跑冲锋,这种舍长取短的愚蠢做法当即让他跳起来怒骂:“你们这打的是什么狗屁仗,懂不懂战术?”
听到这话骂到自己头上,冯有才强压的心火终于爆发:“你他妈扯犊子是吧?屁用没有,不跟兄弟们一起上,凭什么躲后面?”周围的人喧哗起来,纷纷指着这位神枪手叫爹骂娘,他们平日里见这小子总躲在后面却吃香喝辣高人一等,早看不惯了。
神枪手气得脸都绿了,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当初投靠这伙人的时候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不过他脑子也算是灵光的,见眼前寡不敌众只好答应跟着一起上,不过心里却打定主意趁乱溜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要有枪,哪里不能讨口顺心饭吃?
想到这里,狙击手刚从射击位置上站起来,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发子弹噗地射进面门,花白的脑浆和骨渣洒了旁边人满头满脸。眼前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半截血葫芦脑袋,冯有才给吓了一大跳,出于保命的本能他立刻就地趴下,与此同时心里却在疑惑,他们站的这地方离小山包那边足有一千米,对方的枪无论如何是打不到这么远,难道对方主动冲上来了?这几个小崽子怎么这么扎手?
又一声闷响,第二朵血花绽开,另一个站在坡边上的匪徒咕噜噜滚了下去。顺着子弹飞来的方向望去,有眼尖的匪徒立刻发现左边海滩那一侧冒出个奇怪的东西,这玩意儿像只巨大的昆虫,全身黏糊糊布满了斑纹和吸盘,四条反曲足肢比一人还高。
“怪,怪物啊,老大,有怪物!”首先看到的匪徒惊得魂飞魄散,才刚把手指向海滩那边,第三发子弹呼啸而来,穿过他的颅骨后溅飞大量脑组织和血肉。
这下冯有才看清了,那怪物背上闪了下火光,这边人就倒,是枪!那就不是怪物,是某种像车一样的东西,可这东西怎么长了这么一副恶心模样呢?“里面有人,开枪打烂它!”冯有才大喊着,从后腰上摘下来一枚手榴弹,拉出火弦后用力抛过去,手榴弹咕噜滚到那东西肚子下面轰隆一声爆出一团火焰,可这怪物丝毫没受影响,一边继续向这里靠近,一边开枪又击倒两人。
不到十秒钟时间,冯有才这边就只剩七个人,所有人全都开火,子弹打在那怪物身上仿佛水滴入海,别说造成伤害,连溅起的火花都没有。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它到底是车还是活物?冯有才来不及想太多,今天看样子是栽了,逃命要紧。“兄弟们扯呼啊!”他嚷了一声转身就溜,身边剩下的人也有样学样,可惜没跑出几步远又有一人被击倒。
冯有才听得真切,那怪物的枪一响,这边肯定得有人倒下,他抽空扭过头看见那怪物轻盈地爬上了坡顶,并没有急着追上来。他马上意识到这东西并不在乎他们逃跑,它抢占制高点是为了获得一个更好的视野,以便把自己这帮人全部射杀在这里。
“大家分开跑,都散开!”冯有才一声令下,奔逃中的匪徒们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开。他跑得气喘吁吁,感觉心脏都要炸开,但两条腿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耳中传来的枪声格外清晰,而且越来越近。最后他觉得后腰一麻,整个人朝前摔倒在灌木丛里,满脸都是泥土和碎草,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自腰以下完全失去了感觉。
地面轻微震动,一只巨大的脚掌从右边冒了出来,冯有才这才看清那东西仍然是金属物体,只是它表面覆盖着一层肉皮或者黏膜之类的东西,看上无比恶心,更可怕的是那怪物埋下身子,似乎在俯视着他。死到临头的冯有才吐出嘴里的泥土,骂道:“去你妈的,老子就是想结婚。”他的话被一发穿额而过的子弹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