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天空处,一个锦衣男子踏剑御空飞行,只看得清长发如瀑,于空中飞散,袍袖翩飞,予人以潇洒俊逸之感。他手中持箫,带来一支不同于中正雅乐的清丽乐声,直直向着延寿台而来。
一时间,怜筝不知所措,一时茫然:这世上除了神仙,真有人做得到如此潇洒的御空飞行?她直起身子,想看清那人的五官,却是看不清楚。
依稀看得见的,是那人直接落在了延寿台上,脚尖一挑,将剑收入背上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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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忽然降落的剑眉星目的男子令自己神思一恍,头脑中一片空白,纵是历经世情的齐公贤,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倒是国师先反应过来,他挺直脊背,朗声道:“恭迎亘明神将——”
齐公贤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上前跪倒:“恭迎亘明神将——”他身畔的云妃也连忙起身伏倒。
一时间,台上台下,山上山下,跪倒一片。
“隆嘉帝免礼,你我俱是上天授命的人间帝王,本不该讲这些凡尘俗礼才是。”亘明声音极为悦耳,柔和得令人如沐春风。他不知道使了什么仙法,几步便到了齐公贤近前,伸出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来,将齐公贤搀起。
齐公贤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面前这位神仙的模样,只见剑眉星目,鼻直口阔,一张俊脸棱角分明,不由得心中暗叹,好生俊俏的男子。
亘明步履匆匆走向龙椅,恬然落座,一手扶在扶手上,笑道:“借你这御座稍作一下,不介意吧?”虽是问句,却说得不容置疑。
齐公贤自然恭谨道:“此座本就是为仙人所备。”
亘明哈哈大笑,和齐公贤一句一句地聊了起来,一件一件细数着他为君十九年来的政事,彷如真正的神明一样,对人间帝王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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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台上和仙人聊了起来,台下的人自然十分无聊,却又胆战心惊,不敢起身,连和身旁的人小心议论几句都是不敢,生怕被仙人听到。
怜筝按捺着性子又跪了会儿,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向上看去,看到仙人坐在龙椅上,穿着龙袍的皇帝齐公贤在一旁站着,一副俯首听命的模样,不觉心底有些异样,眉头凝结到了一起。
明紫鸢悄悄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收敛些,她本来不打算理会,但正看到对面的驸马昙花一现般地抬头朝她望了一眼,一时想起驸马给的任务,只得悻悻埋了头,乖乖跪好。
展眼就跪了一个时辰,腿都麻木得没有知觉了,太阳也差不多挪到了正头顶,炙烤着伏跪在地上的人的脊背。
终于,耳边传来了仙人洪钟一般的声音:
“天帝青眼北朝,望齐氏再复江山一统,特令我再度下界,再以凡胎为君,以续隆嘉盛世,再造中兴。”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瞬时间迷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剩下了呆傻一般地重复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这个亘明神将要来做皇帝,那么当今的隆嘉帝该如何……
“……生死簿上隆嘉帝寿限已到,本该进入轮回,然天帝念隆嘉帝治世有功,特嘉以位列仙班,今日禅位之后,将入北斗,居禄存之星,仙福永享,庇佑齐氏子孙……”
“禅位!?”包括怜筝在内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在心里轻呼了一声,居然禅位!
“天帝并非意绝齐氏血脉,只令我择诸皇子中至聪至慧之人,附神其上,祝其成事,今日正午,乃为吉时,金陵宫廷启德殿,乃是吉地。如今巳时过半,时不可误,误之不祥,我将以仙法携隆嘉帝和该皇子前去,列位臣工宜速速赶来——”
“来”字话音未绝,延寿台上响起一声爆鸣,倏然之间,满是白烟。白烟消散之后,延寿台上所有人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御座。
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延寿台下又响起两声爆鸣,宗室列席又燃起了一阵白烟。
山上一时大乱,怜筝呛咳着挥着双臂,心里想起一事,虽大声呼喊:“太子妃,太子妃!”
身畔传来了明紫鸢微弱的回应声,她赶紧抓紧了明紫鸢的手腕,静静呆在原处,等着烟雾消散。
混乱中,一只洁白如雪的鸽子无声地震动翅膀,朝着金陵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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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公贤只记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嗅到了一股奇异的芳香,人便昏睡了过去,懵懂之间,眼前尽是幻象,再睁开眼时,不由得愣了:
自己正高坐于每日上朝的启德殿之上,面前跪伏着宫里的内侍,身边的旁座上,坐着云妃,国师仍穿着黑白道袍,臂弯间架着拂尘。亘明站在自己正前方,微笑着看着他。
一如方才在延寿台上,一模一样,只是此刻自己是坐着的。
齐公贤眨了眨眼,思忖片刻,大声喝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本是留守宫廷的王总管战战兢兢捧出滴漏来,呈到齐公贤面前。
巳时过半。
齐公贤从御座奔下,奔到启德殿殿外,仰头看天,太阳依然在方才在延寿台上时候所在的那个位置,似乎没多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