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目眦欲裂,也懒得问是谁干的,一把抓过马栋粱,捏着他的脖子,单手就将他提了起来:“给老子说,为什么胡乱抓人?谁他m的报的案?”这会儿什么他m的理智,官员体统,风度,全被薛向踹飞了天。
马栋粱被勒得几乎出不得气,想喊救命,但见了薛向赤红的眼睛,生怕这魔头一个暴怒,就把自己这小鸡脖给捏断了,只得猛吸几口气,哆嗦道:“是是百草厅报报的案。”勉强说完这几个字,马栋粱又跟抽风机似地一阵猛喘。
暴怒过后,薛向神智也清明了些,知道这样问,反而更浪费时间,松开手,将他放了下来。马栋粱粗喘几句,不敢怠慢,细细道出原委来。可他毕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其中的旮角又怎会清楚。
还是李拥军、邓四爷,老药子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整件事情,说出了个大概。
原来,今天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康桐四人就到了汉水市。邓四爷三人一进大城市,就像秃了尾巴的鸦鹁,缩成一团,万事不出头,死活不开口。康桐这四九城出来的顽主自不会被汉水的这点阵势吓住,可他毕娄人生地不熟,提了一篮子宝贝却不知去何处卖。先前,他倒是想随便找个供销社卖了,老药子却说供销社未必卖得起价,还是找找药店。这七打听,八打听,就打听到了这百草厅。
要说这百草厅可是驰名四海,享誉五湖,打慈禧老佛爷那会儿,已经混出名号了。到了民国,更是发展成一个庞大的药店连锁,著名的大埠、大市都有它的分号。
五三年,共和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三大改造,这名传宇内的百草厅自然难逃法网,变成了国家控股。这百草厅虽不是不是白家人主事儿了,但是招牌依然响亮。这百多年传承下来,就是深山里住着的邓四爷和李拥军也听过,就更别提康桐了,这百草厅的总部可就在四九城呢。
百草厅的招牌很大,略略转了几圈,便寻到了。起先,康桐准备提了篮子,就招呼三人跟进,却被邓四爷和老药子拦住了。这会儿,俩老头在大城市转了转,胆怯虽未尽祜,到底没初始那般慌张了。再说,这十来斤松露可关系到全靠山屯小两千人能否吃饱饭的问题,两老头再是慌张,也不能眼见它卖贱了。
邓四爷和老药子出主意说,他俩先进去摸摸行市,若是价格合适,就回来通知康桐和李拥军跟进,出售:若是价格不合适,就再多走几家转转。康桐一听是这么个理儿,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也懂,再说,谁敢保证大国字号就没硕鼠。
哪知道,邓四爷和老药子这一进去,就坏了菜。
这二位一进去,就被一位唤作么小五的员工给攀住了。这苏小五年纪不过三十,却自小在百草厅干活儿,算是做老了这行当,最是机灵。苏小五不用看邓四爷和老药子的打扮,用鼻子一吸,老远就能闻出一股土腥气,这是老山里的人才有的,往往这种人手中才有好货。这苏小五上前就热情招呼,又是端茶,又是递毛巾,把未见过世面的两老头给感动得哟,一盏茶没喝完,就把要卖的物什给说了出来。
苏小五一听,竟是四十年生的山神掌和十来斤松露,立时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里却狂叫着:天上掉馅饼喽,这回说不得老子又要生发了!
你道怎么回事儿?原来苏小五和这百草厅管委会主任王成家的儿子王金平早勾连到了一块儿,碰上这种来卖珍稀药材的老山客,定要坑蒙拐骗抢,诸般手段使尽,将人家的宝贝弄来,自个儿再以最高价卖给百草厅。被弄走山珍药材的山客们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可有王成家顶着,一顶扰乱市场秩序的帽子扣下来,那人生地不熟的老山客们如何扛得住,也只有悻悻而退。
苏小五听了那两样宝贝,自是热情更甚,若不是强忍着冲动,就要将邓四爷和老药子按倒搜身。邓四爷和老药子担心康桐和李拥军在外面久等,茶水刚湿了嘴,便问起了价钱。苏小五生怕价格说低了,将眼前的肥肉给吓走了,就抱出了最高价:“四十年生的山神掌三千元一对,白松露两千元一斤,黑松露一千五百元一斤,杂色松露八百元一斤。”
邓四爷和老药子听着价格比预期的高了不少,立时喜动颜色,说了声稍后,便出门招呼康桐和李拥军跟了进来。康桐端出了宝贝,苏小
五看得眼睛都绿了,直说让众人稍后,他拿到里间,请老师傅掌掌眼,若是合适,待会儿,就把钱带出来。众人只道是交易顺利进行,满心思想的都是能拿多少钱,待会儿钱藏哪里,怎么收着更保险。倒是无一人会想这青天白日,国营大号,竟会做出这等龌龊事儿来。
那苏小五进去不过盏茶时间,便提着康桐递给他的篮子,怒气冲冲地奔出来,一出来就把篮子给啪的丢上了桌,说邓四爷和老药子两个老棺材瓤子竟敢玩尼诈骗,要他们提了东西滚蛋,否则就请他们吃牢饭。
这下,康桐四人全傻眼了,一时闹不清状况。老药子和邓四爷上前就扯着苏小五分说,力证那山神掌和松露都是上品,说完还要回篮子去拿实物比证。哪知道康桐和李拥军已面黑如漆,这篮子里的哪还是原先的山神掌和松露,居然变成了两块儿仙人掌和一堆松子。
这会儿,四人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被眼前的这小子黑了呀!康桐一把上去就拽住了苏小五的胳膊,还未来得及动手,〖派〗出所的先到了。众老虎皮不由分说地,就把康桐四人给推搡了出去,临了,还辜告,再敢闹事儿,就抓起来。
康桐性子最为执拗,三哥交待的事儿,给办成了这样,他如何能答应。待一众老虎皮走后,他又领着三人闯进了百草厅,哪知道这回来的就不是什么老虎皮,而是一帮流氓地痞。说到这儿,得多句嘴,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不管事意识形态,还是社会治安,可以说是到了最混乱的时候。早先,被扫荡得不见踪影的人社会,这会儿一窝蜂的全出来了。又经过几年的发醇,才有了几年后的那次最严厉严打。
这回,康桐几人遇到的就是这汉水市最大的一帮人社会团伙儿,领头的却不是什么江湖大哥,正是汉水市人武部部长李达的儿子李遣。
要说,这世上的事儿,不怕你黑,也不怕你白,就怕你黑白全占,打着白的旗号,玩儿黑的。李遣正是这么个人,二十啷当年纪,借着自己老子把持着一市招兵的大权,网罗当地无业游民为羽翼,借着老子势力,玩儿白扫黑,自个儿再占领被扫灭的黑团伙儿的势力。没几年功夫,他就成了当地最大的黑老大。
这王金平和苏小五的昧良心生意,油水极大,不是王成家一个小小
百草厅主任罩得住的,自然少不得李逵这坐地虎掺和。这不,康桐三人再次来闹腾的时候,李遣收到消息,便带着一帮地痞亲自出马了。
本来这种把戏,十天半个月的,在百草厅总要演上一回,用不着他李遣亲自出马。奈何这回王金平亲自挂了电话,说油罐子倒了,竟有近两万元,这叫李遣如何坐得住,他领着一帮地痞,折腾一年,也没这么多钱呀。
李逸一到场,二话不说,就吆喝着地痞们在百草厅的大堂里大打出手。康桐跟着薛向练拳也有小两年了,虽无薛向那般所向无敌,身手也是上百次实战中趟过来的,自不是这二三十地痞轻易能拿下的。谁知道这帮江汉省的九头鸟打架浑然不似四九城的顽主们,还讲究个不伤妇女,不欺老弱,竟对着邓四爷和老药子也下起手来。康桐又要顾着两个老的,又要遮应自己,干倒六七个后,一个不注意,就被一光头拿了石灰粉洒了眼睛。这眼睛一完,康桐立时不支,被人一棍子砸在后脑,当场就倒了。因着康桐干翻了五六个,这帮地痞恼羞成怒,对着昏倒在地的康桐,还下起了死手,将他打得浑身是伤不说,那光头竟拿椅子生生砸折了康桐一条胳膊。
李逸打完后,就在百草厅大堂里,一个电话便招呼马栋粱派人,将康桐四人收进了号子里,等着赎人时,再敲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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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四爷三人依着墙壁,结结巴巴地将整个事件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听得这儿,薛向几乎快气疯了,拎过马栋粱,就是两个耳刮子,抽得他鲜血淋漓。若不是碍着这家伙还有大用,待会儿住院,寻仇,须得这张脸见人,薛向早使出牙齿粉碎机了。
马栋粱被这两个耳刮子抽得杀猪似的嚎了起来,他这养尊处优惯了的贵体分外受不得疼痛。薛向听他叫得难听,一个膝撞,撞得他只吐酸水,彻底止住了声音。
这会儿,天色已晚,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薛向招呼李拥军抓起一把发霉的稻草,给马栋粱脸上的血迹擦干。
擦完血迹后,薛向提过马栋粱,叫他抱着康桐,自己则和李拥军掺着两个老头,大摇大摆地出公安局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