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三百文,王冲干脆再点了几样菜,凑足五百文,让何广治打包回家。何广治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就丢了一句:“我会招呼好陈子文,让他别再找你麻烦”,当时王冲觉得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君子,就是个真小人。
溜达到万里桥门,招呼了一辆“马的”,马是瘦骨嶙峋的建昌马,车是无顶大板车,一路骨碌碌颠到了海棠渡。花了一个时辰,车费一百五十文,比“驴的”贵一半。
王冲就在寻思,是不是买头驴子代步。古时“打的”实在太贵,就算每个月只去县学四天,斋长的职钱也不够来回的车钱。
不过荷包正急速缩水,就不知剩下的钱还够不够买驴子……
正到海棠楼下,就听一声“嘿哟!王二!”
一看是小黑脸鲜于萌,王冲绽起甜甜笑容。
小白脸宇文柏也露面了,意气风发地道:“正要寻你呢!敢不敢再赌一场!依旧比算学!?”
王冲的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了,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林掌柜和林大郎也现身了,见这情形,也不急着跟王冲谈事,笑呵呵地抱起算盘,凑过来当中人。
宇文柏这种娇贵公子哥,就算上一场守住了脸面,也不甘心被人压在头上,更何况当时王冲还自比老师,更为宇文柏所不容。从王冲身上找回场子,怕是他这几天日思夜想的大课题。
赌约照旧,王冲也有钱了,掏光身上的钱作彩头。而赌题则有了变化,宇文柏提议比奇算,所谓奇算,就是解各种莫名其妙的算术题。
“不仅比时间,还要比算法,若是只靠演算,没有算法,那也算输!”
宇文柏料敌从宽,他并没有低估王冲的算技。上一次王冲虽是靠铺地锦算法获胜,可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没有一定的算技,也不可能在速度上超过他一大截。
“你既定了范围和条件,那具体的题目我来出……”
王冲也要为自己争取,这个提议林掌柜觉得很公平,就这么办。
“如此就来算钱,我不知你们身上各有多少钱,你们把各自的钱数作两次计算,加减乘除随便,告诉我我得数和怎么算的,我在一柱香内算出你们各自的钱数。如果算不出,算错了,或者我拿不出算法,我输,反之我赢。”
王冲也不跟他们比了,直接定为挑战赛。
鲜于萌一听就笑了:“这比鸡兔同笼还简单哩,加腿法减腿数头法,总之都是假定法,这算法小儿都懂啊!”
宇文柏也摇着头道:“这太简……”
话音未落,就听林掌柜摇头道:“可不简单,是让你们把两个数字随意计算,而且两个数字之间没有关联,只能用估约法试算。”
宇文柏楞了楞,显然在作初算,然后皱起了眉头,他也明白了。王冲的题目可不是《孙子算经》里的“鸡兔同笼”,毕竟鸡和兔子的头和脚是有关联的。
“难道……你还知不同于估约法的算法?”
宇文柏品出了这题目的意义,很少诧异。
王冲点头道:“我知的算法,不仅能解这一题,还能解鸡兔同笼等等很多问题,就是一项数理。”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请教过夫子各种算法么?”
鲜于萌恨恨瞪住王冲,像是要把他之前输掉的钱瞪回来。
宇文柏也咬牙道:“铺地锦只是一种巧法,算法可不是算技那么简单。你真要另有算法,还能广及其他,那就是算学上的大事!就如《黄帝九则算法细草》里的‘开方作法本源图’一样,我不信!”
这话就听出宇文柏在算学上是真有造诣,铺地锦只是一种基础的计算技艺,跟能涉及到基础数理的算法不是一回事。此时精于算学的大家们,大都还只能针对各类不同问题,用不同算法解决。比如算圆周率,比如算体积、面积。能推及其他应用的算法很少,贾宪在《黄帝九则算法细草》里的‘开方作法本源图’乃至‘增乘开方法’,以及沈括在《梦溪笔谈》里提到的“隙积术”,是极少数能够推而广之,涉及开方和数列等领域的算法。
鲜于萌握拳打气:“你定是在虚言恫吓!我们不怕!”
王冲摊手:“怕不怕,试了才知。”
这下连林掌柜也充满了期待,他继续充当中人,核算宇文鲜于各自有多少钱,然后记录两个数字的运算过程,再将运算环节和得数告诉了王冲。
王冲提笔,在白纸上画下了一个佛门万字符“卐”,“这是十六郎的钱”。
接着再画下一个无穷号∞,“这是萌哥儿的钱”。
然后以加减乘除相连,不是运算符号,就是字面上的“加减乘除”。
最后在两列运算过程与各自的得数之间画下等号,这倒是个两横的标准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