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给老人祝寿的人无一例外全是二十岁不到的孩子,让吴谱大感意外的是,刘子薇竟也早早的来了。除了刘子薇,另一个蓬乱头发的裴娜竟也依偎在外公身侧,那摸样好似她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女一般。
“谱哥哥来了,谱哥哥来了——”表叔李达和的孩子才刚到五岁,小孩子眼尖,瞧见了跨过大影壁的吴谱,一边叫着一边颠颠地跑了过来。
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表姐李文怡温婉地笑着走来,“小谱,连薇子都早到了,你可是唯一迟到的人啊。”
吴谱并不拍开表姐抚摸他头顶的秀手,径直走到外公面前磕个头,道:“祝外公年年岁岁今朝!”
“哈哈,听听,还就小谱这祝词儿最有文趣。来来,到外公身边来,那日的事没惊着你吧,你这孩子,可是把外公吓坏了。”李元年将吴谱唤到身边上下打量,似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几个表姐表哥醋劲儿上来了,小舅家的小辣椒李尚静只比吴谱大两个月,也最是跳脱。见外公偏心宠溺弟弟,她撅着小嘴道:“外公,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抄来的祝词呢,只有上阕却没有下阕,有本事让他说个下阕来听听,要是对仗工整,那才称得上最有文趣。”
李元年对儿女严厉,对几个孙儿孙女却最是宠溺,听孙女呷醋,他不禁童心未泯地抚抚下颚,道:“小谱,那你就把下阕也念出来,让这几只酸不溜秋的小猫儿再长长眼。”
“啊,外公。”吴谱蹲在外公身边,恰与裴娜同侧,他不免侧目瞟了一眼,恰遇裴娜也正好在瞟他。他不由地对其眨了眨眼,念道:“年年岁岁今朝,岁岁年年当朝。”
这两句祝词前后便差一字一音,免不了投机的嫌疑。几个表哥表姐都随父,文采俱都斐然,然后吴谱这句投机的祝词念出口,却让他们同时一愣。
仍是小辣椒最先反应过来,叫嚣道:“不算不算。这算什么,只是将文字的顺序颠倒了一下而已,两句话分明就是同一个意思嘛。不算,吴谱这是投机。”
大表姐李文怡及大表哥李遂却只是轻笑不语,表弟这祝词确实免不了投机的嫌疑,不过要说两句话同意那倒是牵强了。前一句寓意外公老当益壮,后一句自表面上看似乎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可深一究,却也有返老还童的意思。
小辣椒急着跳出来反驳,不过是不满表弟得了外公欢心,抢了她的宠溺。情急之下她却忘了深究祝词引申的含义。
李文怡与李遂皆浅笑不语,其他几个表兄妹慢慢咂摸,也品出了吴谱祝词中的深意,不免也浅笑了起来。
倒是刘子薇及两个表叔家最小的孩子不明其意,有些茫然地望着神情各异的众人,只等外公来评判个高下。
“年爷爷,这滑头小子这两句词儿投了机取了巧,用来给年爷爷祝寿却是再恰当不过咧。年爷爷心中也这么想的吧?”意外地是,最先评断的却是裴娜,她仿若与李元年老爷子早已相识一般,看也不看吴谱,望向老爷子的眼眸竟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丫头又使什么幺蛾子?”吴谱眯眼瞪着裴娜,想从裴娜的神情里瞧出一丝端倪,哪想裴娜看也不看他,只是神情专注地等着老爷子发话。
“嗯,既然裴家丫头都这么说了,那这一局便算是小谱赢了。小辣椒,你输了哟。”李元年脸上泛着慈祥的笑,望着小辣椒李尚静笑道。
“这算什么嘛,裴姐姐也向着吴谱。你们欺负我!”小辣椒将一张小红嘴儿嘟的老高。
吴谱却傻了眼,敢情外公真是认识裴娜的,不止外公,就连小辣椒表姐也认识。再瞧瞧其他表姐表哥的神情,那也不是初相识的表情啊。
木有情啊,这是什么情况?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小辣椒,你是姐姐,可不能在弟弟面前露了怯。”李元年老爷子兴致盎然地逗着外孙女,仿若真如吴谱所言的“岁岁年年当朝”那般返老还童了。
霎时间,古朴的老院子里笑声四起,其乐融融。
…………
外公一生崇文,最推崇的还是老子的道统。所以,他也推崇道教,每年寿辰都会入大青石山的杂茅道观祭拜一番,今年也不例外。
杂茅道观这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在青石寨却是传承悠远,相传自明末就从来没有断过香火。即使在反。四。旧那么艰难的岁月里,杂茅道观也都从来没有断过香火。
居住在神州大地上的人们鲜有信仰,青石寨的人们却自古就信仰道德元君,信封昊天,这似也是青石寨自古民风淳朴的根源之一。究其根本,杂茅道观似乎起着功不可没的作用。
相传杂茅道观为道教名家孙不二创建,供奉的是道德元君,以“守、练、行、法、气、放、开、入、出、生”十诀导气传世,历久不衰。
道观并不巍峨,单独一幢红瓦翘观,寒酸的布局甚至略显小气,然后步入观中却让人有种神气俱凝的感觉。
道观传承至今,便只有一个道人守护,一个清矍长髯的瘦削道人,看不出年岁。
李元年是道观最大的香火知客,与名为“清贫”的道人极为熟稔。入观之后行了简单的拜礼之后,两人在观前的石凳上下起了围棋。
一帮孩子自幼徜徉在科学的世界里,对传统的道教文化自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观里的石塑雕像及粗糙壁画有些兴趣,纷纷挑了喜欢的来观摩。
吴谱对于道观并不陌生,年年来此,该看的差不多都已看完,早没什么新鲜感。抽个空隙,他跟上了独自走向观后的裴娜。相较之下,对于几乎全家人都认识的裴娜,他的兴趣浓厚的多。
“这个石孔被村里的人称作‘海啰’,相传是古时候村与村之间传递信息的工具。”观后有一块跟道观差不多大的青石,见裴娜攀爬其上,正对着一个贯穿青石的石孔发愣,吴谱买弄似地道。
“海啰?”裴娜头也不回地咂摸着这个石孔的名字,隐在乱发后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不是海边的那个海螺,啰应该是喽啰的啰,又或者是锣鼓的锣。反正这个东西是能够发声的,功效跟古时候的狼烟差不多。若是一个村子有危险,人们便会吹响海啰,然后另一个村子的人就会很快来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