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余囍来筎院传唤荆词,说是大娘子杨寿雁有请。
莞院。
丫鬟沏了茶,徐步谨慎呈上。待上了茶,除却贴身丫鬟和婆子,其他奴婢皆退了出去。
杨寿雁与荆词相向而坐,杨寿雁的凝脂葱指端着明彻如冰的青瓷茶杯,凤眸微垂,略微低头饮着杯中的早春新茶,神情颇为舒缓宁和。
荆词跪坐,目光投在对面杨寿雁手中的青瓷杯上,那青瓷茶杯晶莹温润,青中带绿,做工甚是雅致,此杯产自大唐最著名的江南越窑。
送进来杨府的,自然都是上品。
“听闻你同太平公主的驸马长子武胜有些交情?”杨寿雁打破沉默,却一语惊人。
荆词心里微微触了触,故作神色淡然,“荆词来长安这么久,与好些郎君照过面,武胜……印象中似乎有这么个人,只是交情这一说,称不上。”
“呵,是么,我倒是听说你院里那只稀珍的幼犬出自武胜。”一抹淡笑轻轻挂在杨寿雁美丽的容颜上,非常形式化,看不出真实情绪,“那个品种的幼犬,长安城中一共只有两只,一只在皇宫韦后手中,另一只在咱们杨府筎院,两只皆由武胜的商队从北部荒蛮小海带入关中。”
“那只幼犬的确是从一个异域商人处买来的,那人叫瓦杜德,在洛阳时我曾帮过他,即便如此,我也是花了大价钱。那个什么武胜,我打过照面而已,不熟。”她说的头头是道,无一处停顿思索。
杨寿雁顿了顿,对于荆词的说辞,她半信半疑,姑且当她说的是真的吧,“此人身份复杂,能力颇广,要是能收为己用,咱们做起事来就是如虎添翼。”
“这么厉害?那长姐可有何法子?”荆词佯装一脸茫然,同她打哈哈,长姐事事留一手,目的性极强,她只能学聪明些。
“武胜那人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敛了大量的金银财帛、田地房宅,背后操作商品贸易从江南远至西域、北漠。呵,武攸暨打心眼里最爱的长子,若说他单纯为了挣取钱财,谁相信?一切不过为插手朝堂积蓄实力罢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此人至今都没有丝毫党派倾向,既不买安乐公主的账,又远离太子,同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甚亲近,按兵不动叫人琢磨不透。”杨寿雁眯着眼沉吟,亮丽的指尖轻轻敲着几案。
“原来如此。”照长姐这么说来,崔琞挣那么多钱,将来有插手朝堂的意思?
娶妻生子,救国救民,这是崔琞说的。朝局这般乱,哪条路才能救民于水火?难不成他在思考,故而按兵不动?
“长姐想如何将他收为己用?”
“这就要看你了。”杨寿雁盯着她,话中有话。
“我?”
她的神色颇为柔和,“四娘长大了,家里的事你该知道些,咋们家当真不容易,你二姐夫的东宫之位岌岌可危,一旦东宫倒台,咱们杨府也不会好到哪去。方才我已同你说了武胜的实力,你去把他拉过来,站到东宫的阵营里。”
“可是……我该如何拉?”这是结党,杨寿雁简单几句话就叫她一个及笄未满一年的小女子把崔琞站到她们的队伍,未免也太天真、太看得起她了吧?
“用这。”杨寿雁用手指点了点脑袋。
荆词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太子之位稳固了,皇后和武三思总有倒台的一天,那个时候,武三思离死就不远了,杨家定会告慰王表舅的在天之灵。”
“禀大娘子、四娘子……”
荆词尚未缓过神来,一丫鬟便走了进来。
“何事?”
“启禀大娘子,管娘子那边派人来传,请各院的娘子去一趟娓院。”
“知道了,”杨寿雁扬了扬手,神色颇为无奈,对荆词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