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胧开始缝衣服的时候,包妈妈也在身边打转儿,递剪刀拿针线换杯热茶什么的。到缝成了形儿,周朦胧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件衣裳呢。虽然过程中她并不烦躁,甚至觉得这种手工活计,不用动太多脑子,挺静心的,但是看着针脚,却不得不佩服青黛她们,这手上功夫深浅,比对就出来了。
瞧着包妈妈一直不说好坏,做琐事都好似饶有兴致,周朦胧忍不住嘟囔道,“唉,不知道做出来你们爷嫌弃不嫌弃呢。我这针线功夫,还真是只能算过得去。”
紫苏眨巴眨巴眼睛,其实她很想说,大奶奶你这针线功夫最近还有了不少起色呢,爷让你做必定是不敢说嫌弃的。但是瞧瞧包妈妈在,紫苏怕不妥当就闭着嘴巴没说话。
倒是包妈妈,笑呵呵接了周朦胧手中的袍子过来细细看着,“奴婢看这样儿挺好的了。大爷看中的自然是大奶奶的一份儿心意,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针线上又不缺人手,跟那起子做针线养家糊口的比就没意思了。这大家小姐,没几个真爱女红的,大奶奶能忙活几日,这耐心就是旁人不能比的喽!”
青黛莞尔一笑,“还是包妈妈会说话,奴婢得学着点儿。”
周朦胧也笑了起来,戚廷岳敢说嫌弃才怪,她不过是试探一下包妈妈。这大户人家的下人,华衣美裳自然是见识过不少的了,她做的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件外袍,想看的却是包妈妈有没有不屑和轻视。还好,太夫人送来的人,果然是个有分寸的。
周朦胧开始绣袍子上的团花纹澜边时,已经是十二月初了。她没打算绣太复杂的,不然等绣出来,估计已经开春只能放着明年冬天穿了。
作为戚府新妇,这头一年过年,自然是要单独办年货送年礼的。范管事前几日走的时候,周朦胧亲自拟了单子让青黛和紫苏去办的一车土仪,让范管事连着戚廷岳的家书一起带去尚京,算是他们孝敬的年礼。
范管事和包妈妈来的时候是两辆马车,走的时候包妈妈留下了,却是又加了一辆装着满满的土仪,本身包妈妈坐的那辆马车里,载了一位蒙着面纱称是生病的妇人,周朦胧说是去尚京求医的,让范管事一路带去尚京就行。
等范管事带着的马车车队走了才一日,沥州城就有了大新闻。沥州眠月楼大名鼎鼎的头牌醉月姑娘失踪了。听说是留了一封信,和两千两白银,而等眠月楼的老鸨发现的时候,再去找发现醉月的身契早已不见了。坊间说起来,两千两的身价,老鸨也不算亏,只是那老鸨一想起来醉月还是个清倌儿,这赚钱的大日子还没来呢,听说气病了还不忘让人满城找人。
刘夫人带着刘大姑娘来戚府玩时,把这桩大新闻说给周朦胧听。周朦胧还惊讶的很,“醉月姑娘?是不是漂亮极了,不然老鸨怎会满城搜索?”
刘夫人掩了嘴笑,“漂亮当然是漂亮的,不过肯定是位有胆色的。不然一般女子沦落到了这等地方,哪里还敢如此大胆谋划。”
周朦胧摇头感慨,“唉,真是人上一百,千姿百态。”就此不提了,却好似她从未认识过醉月这个人一样。
刘夫人母女在戚府玩了半日,当然也是见着包妈妈的了。当着包妈妈的面儿刘夫人只暗暗打量不说话,到吃饭的时候包妈妈下去了,刘夫人才凑在周朦胧身边小声说道,“这就是你新找来的妈妈?我说大奶奶你真有办法,换了我,我可找不来这等妈妈来做事,看这行事作态,怕是早年被厉害调教过的,大奶奶花了不少银子吧?按我说,若只是寻个有经验见识的,差不多就行了,就这位,看着调教下人,不对,就是调教小主子都尽管够了。”
周朦胧笑眯眯的摇头,她也没想瞒着谁,“这并不是我请的,是婆家派来的,也是怕我们小夫妻不懂事,就派个得力的帮帮我。”
这下刘夫人的眼神里就闪着怪异了,声音更低了,“还好看着还算本分,不然你……”后面的话她到底没说出来。
刘大姑娘和周朦胧接触的多了,见周朦胧性子温和,也忍不住说道,“这位妈妈看着就厉害,若不是在大奶奶府里见着,就我看比那几位百户太太还体面有派头呢。”
一边布菜的紫苏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其实她很想赞同的,她其实还想说,大姑娘,你是没看到包妈妈初来时的打扮呢,成套的珍珠掐丝首饰,别说百户太太了,就是比你母亲都还体面多了呢。这来了几日,大概是见周朦胧在家打扮比较素净,包妈妈悄悄的也不戴什么首饰了,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只插着根银簪子,流苏耳珠也换成了银耳钉,手上的镯子戒指也都不见了。
刘夫人责怪的看了眼刘大姑娘,“就你这丫头话多,我看你这样儿的,就该被这位妈妈调教调教最好。”
刘大姑娘脸色有点白,倒是周朦胧看不过去了,“小姑娘家,好好讲道理就是,夫人您吓她做什么。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家饭菜不合大姑娘胃口呢。”
刘夫人转头歉意几句,刚刚的气话却是上了心头。到走的时候,拉过周朦胧小声说道,“大奶奶,你也知道我这女儿的毛病,也怪我总狠不下心来管教。我看您这位包妈妈,做事就很有法度,又是尚京来的,肯定见识不凡,能不能……能不能请了她教教小女?”
周朦胧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还亲热的挽着刘夫人的手,“说起来都是慈母心啊。只是这刚过来,又是长辈送过来的,又在年根,我这下若是这样支使好像不太好。不若等过完年,也等我跟包妈妈再熟悉熟悉,然后再帮你问问怎么样?”
刘夫人这才觉得自己这临时起的念头确实有些仓促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也是,这快过年了,你们又是新婚头一年,也是我急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