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洗漱过后,周朦胧才觉得滚烫的脸稍微平静了一点儿。到了饭桌上,也顾不得许多礼仪了,更懒得去看对面戚廷岳一脸捉狭的坏笑,端起碗筷埋头苦吃,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这顿饭吃完,就是午睡的点儿了。周朦胧自然是不好意思又回屋睡去。郁金现在是二等丫头,带了几个小丫头来收拾桌子,青黛服侍周朦胧净面漱口,小声说道,“今儿虽然没什么大事,姑娘是不是该见见咱们宅子里的下人?主子大喜,下人们也都想来磕个头沾点喜气……”
“嗯,也好。”周朦胧赞许,也合该如此,怎么说,她也是这片小庄子的女主人了,虽然不讲什么排场,也不看重磕头不磕头的,大小仆婢也该来认主。
“你跟不跟我去?”周朦胧瞥了眼在那里喝茶的戚廷岳,他也是男主子。
“去啊。”戚廷岳好似就等周朦胧邀他一样,放下茶杯,却扫了青黛一眼,“也该改口了。”顿了顿看着周朦胧道,“虽然不是在家里,但是家里尚有祖母,在我这一辈我排行老大,以后就称大爷和奶奶吧。”
青黛背上一凉,生怕姑爷说个惩处的话来。好在低着头只见主子们相携往前走,并没旁的话,青黛这才舒了口气跟上去。一边儿紫苏也白了脸,青黛可是鲜少犯错的,只是这姑爷,瞧着也就姑娘不怕他,扫青黛那一眼,紫苏在旁边脸都吓白了。哦,现在该叫大爷和奶奶了。
仆婢并不多,除了山然居带来的八个人周朦胧放在身边使唤,不过就是外边儿守门的,厨房里做事的,再就是洒扫的。守门的老吴是周青送来的,说是连买办都做得。厨房里和洒扫的是莲房挑过来的人。只是周朦胧夫妻俩往正位一坐,青黛端了装满铜钱的托盘,来一个人高声喊着“给大爷大奶奶请安,大爷大奶奶大喜。”紫苏就抓上十个铜钱赏下去,周朦胧脸色却尴尬的不得了。
改口改口,不叫姑娘也罢,怎么一下子就叫起大爷大奶奶了,听着好似都是成婚已久的妇人一般。不过周朦胧也只有心里腹诽的份儿,即便长辈不在,也该按排行论的。只是瞧着身边戚廷岳得意的眉眼,周朦胧脸上就微微发红,这男人,就不知道收敛。唉,若是知道收敛,也不会到中午了才饿醒了。想想,周朦胧脸上更是烧的慌。
第二日该回门。周家巷是一早就细细洒扫,周世锦穿戴整齐候着,还特地啰嗦了张氏让厨房准备一桌好饭菜候着。女儿出嫁了,周世锦才后知后觉到好多东西都不在掌握之中了。这片老宅子依旧,女儿却已经是飞出去的鸟儿了。
戚廷岳夫妻却是午时刚过,才姗姗来迟。任周世锦和张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对着戚廷岳冷淡的脸色,和周朦胧乖巧但一直低头不往上看的脑袋,这夫妻俩也半点火气的话说不出来。
吃过午饭,周世锦本想再叙叙翁婿情的,戚廷岳却端着茶盅喝了两口,就起身告辞了。这回他倒是没说公务繁忙,只说是新宅子刚入住,杂事太多。
从进门到出门,周朦胧都做足了小媳妇儿样,戚廷岳说走她就乖乖跟着,周世锦使的眼色不少,奈何她一直目不斜视一个都没意会道。到上了马车就舒出一口气来,自此是没事儿就不会往这边来了,真好。
此时已经到了收割的日子,虽然蓄水塘的水不够多,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让这块干涸的土地稍微缓解了一些,陆续有农户家的稻子成熟了,农田里慢慢忙的热火朝天起来。知府许大人和卫镇抚刘大人也是绷紧了神经,仔细盯着军田和农田,哪家收割就有人等着计量产量。
到十月初,田垄上的繁忙景象才稍稍平息下来,晒谷场,校场,晒满了金黄的谷粒。许大人和刘大人空前的团结友好起来,该发放给农户的粮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早早就派人送到各家各户,连请功的折子,两位都是细细商量。
而戚廷岳却是日日在庄子里闲着,美其名曰新婚该顾顾家。每日睡到自然醒,陪周朦胧在池塘里钓钓鱼,或者在庄子里散步,兴致来了下下棋,每隔三五日才去一趟卫所巡视一番。
“你不怕他们夺了你的功劳?”十月初,又开始冷起来了。周朦胧穿着玫红绫子袄,脸上气色红润,手里在盘着成婚那日收的礼,闲散下来多日都没想得起理一理的。
“怕什么。”戚廷岳还在拨他的算盘珠子,周朦胧心算头一遍,他拨算盘核一遍,账目倒是不多,两人说话笑闹的,倒是核了个把时辰,“我这是故意让他们去做这好事,不然没点甜头,明年开春可不好忽悠他们再修水渠挖蓄水塘了。”
周朦胧索性把册子一推,不想看了,“原来你打算明年再开工啊。”
“那当然,”戚廷岳挑挑眉,“今年的工程,只是杯水车薪,不光明年,后年也还要再完善一部分。来年若是遇上旱灾涝灾,才显得出来作用。”
周朦胧支着下巴看着戚廷岳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觉得男人在认真的时候,真是最俊朗的。“唉,你要闲在家没事儿,我可要出门了,我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儿?”戚廷岳这下子也停了手上的算盘,抬头问道,沥州周记的铺子,朦胧偶尔出门看一回,挑出来的大管事互相监督,又各自责任到人,听她说效果很不错。
“十月了,该去南边收账了。”周朦胧不情愿的伸个懒腰,去年十月就是收账回来,才碰见戚廷岳的。今年又到了十月,她却已经是戚大奶奶了。
“不能不去吗?”戚廷岳皱起眉头。
“也就十来天半个月的,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周朦胧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在外头看他还能这样半耍赖的说话不成。
戚廷岳抓抓头,满脸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