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胧见朱氏想的通,心里一松。琳姐儿好好一个孩子,这还没定性呢,这时候说她是单纯透明,若是过几年还这样,那就是傻蠢愚昧了。“这不妨事,我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到时候只说是朦胗和琳姐儿做伴儿去找青黛学学她家传的刺绣针法就是。改天我去伤槐堂跟大伯母提一声就是,朦胗一个人也是学,多一个人也是学,两人一起学还有个伴儿的。”
朱氏瞅了眼旁边喜笑颜开的朦胗,和抿着嘴笑的琳姐儿,这才反应过来这原是朦胗和朦胧姐妹俩愿就说好的,不过是带着自家琳姐儿一起罢了。她忙站起身来朝朦胧鞠躬,“嫂嫂谢谢妹妹了。”
朦胗惊讶的捂住嘴,周朦胧却只笑笑侧身受了半礼。再冷淡的女人,只要想着孩子的前途,心都会热乎柔软的。
赵氏那样冷冰冰了无生气,是因为男人死了,儿子也不中了,留下的却只是个孙女,早晚是人家的,所以她这后半辈子一点希望都没有,日子一天天的就灰沉沉的了。而朱氏不一样,女儿不如儿子,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纵然以后是别人家的,她也希望女儿过的好些。
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碧芝就过来请人了,说是那边宴席快布置好了,请大家入席。到了福寿堂,朦胧才发现,父亲母亲,竟然也是在邀的。她不禁看看紫苏和青黛,怎么没听她们说起今儿是有何事的。青黛脸色还算平静,紫苏脸上却是个大写的惊讶,朦胧看了就明白,这俩丫头怕是先前也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还好,男女由屏风隔了,各坐各的桌子,人也不多,小一辈儿也就跟着一起坐了桌子,席上没人言语,朦胧也就跟着随便吃几筷子,待吴氏和母亲张氏停了筷子,她也就知趣的放下筷子,正好碗里的米饭这时候也见底儿了。
“朦胧,一会儿你父亲有话与你说。”离了席,朦胧从丫头手里接过托盘亲自给母亲奉茶,这时候张氏才木着脸说了句话。
“嗯,好。”周朦胧也不甚在意,父亲和五叔一旁说话去了,也不知道和待会要与她说的有没有干系,她反正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朱氏陪坐了一会儿,就领着琳姐儿跟吴氏告辞回去了。那边正有小厮过来,说是三老爷和五老爷请周朦胧去偏厅说话。朦胧遂跟母亲张氏福了个礼道了声退。
“不知父亲和五叔有何事吩咐?”周朦胧见了礼。
“坐,朦胧坐着说话。”五叔笑呵呵的,接连两顿酒,浑浊的眼珠子冒着不正常的红光。
周世锦脸上倒是冷淡多了,轻轻点点头,见周朦胧坐下,才开口道,“听你大姑母说,卫所那边的生意有些变故?”
周朦胧眼角不抬,心里却是讽刺极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只知道花红酒绿管不来庶务,一个是假清高道学鄙视那铜臭,平时只管拨过去的银子够用就成,这时候大概听了大姑母的难听话,倒是来关心起她的生意来了。
“恐怕是的。我也是今儿个才回来,走的时候大姑母说这生意她要和五婶接过去做,都是长辈,朦胧也不好忤逆。今儿回来才听说没做成,具体的什么情况,朦胧却还不清楚。”
周世锦板了脸,“都是亲戚里道的,亲热点帮扶着点是常事,下回再有这等小事,帮就帮到底,没得让人说那些难听话。周家在沥州的脸面,那是几辈人积累下来的,可不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在咱脸上抹了黑。”
周世钊在一旁默不作声,他虽然不如老三那般顾忌名声,但是这事儿到底有自家婆娘一份儿,没做成,他也觉得实在是可惜,乐得听老三数落侄女几句的。
周朦胧眼珠子定在面前的地砖上,父亲这副老学究的样子她已经完全免疫了,要脸面,顶着一头烂债你还想要脸面,呸!再抬头时,朦胧脸上已经带了一丝愁绪,“父亲说的对极。所以五婶和大姑母的锦绣布庄,朦胧都极力帮扶着。不过,现下朦胧倒是为难的很,年底眼看着马上就该还沥州钱庄和德胜钱庄今年的旧债了,还得加上利息钱,今年恐怕是难还了。”
周世锦听的这些俗物就皱眉头,“那不是到腊月还的么?不是还有两个月的么?”
“对啊,周记今年进项不是还可以的么?”周世钊也坐直了身子,还不起债,这祖宅可就保不住了,没听说今年周记亏多少银子的啊?
“周记今年进项是还不错,但是除掉每个月各房的开销,剩下的实在是不多,还掉其他几家小点的账目,所剩无几。本来朦胧还想着借着卫所几年冬衣冬被的生意勉强能周转过来的,现在么……”
一说到各房的开销,周世钊就熄了气焰,不敢多问,生怕牵扯出自己的荒唐开销来。周世锦脸上也沉了下来,这卫所的生意大姐来插道手,搅黄了不说,还在外头说了周家那么多难听话,可是此时还账在即,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现如今你大姑母是没那个打算了,你这边就不能再跟卫所谈谈的么?”周世锦厚着脸皮问道,若不是说涉及到还账,他都不屑操这心的。
周朦胧心里讥诮的哼了一声,“父亲也是做过官的,当是知道,这衙门里的事情咱们百姓最是不好谈的,何况还是军队里的,那些军爷的脾气最是蛮横,可不是今日你想做这生意就做明日不想做就不做的,再说,听说徐大人已经调了职,新来的千户大人还不知道姓什么呢……”
周世锦面沉如水,再不提周家名声不名声亲戚不亲戚的事来。“那……这如何是好?”旁边周世钊也是脸上一片呆愣,这几年都习惯了月月用钱只管去帐房支的,什么债务不债务的两人都没往心里放过,这一回周朦胧提出来,听的人心都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