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如今肚子也起来了,有些显怀。人又怕热,这不是因着幼娘的夫家张家催婚呢嘛。催婚也是对女方的尊重,并不是说马上就得成亲。四爷和林雨桐的意思是,幼娘明年及笄,及笄之后再成亲也行。好歹得等到明年的后半年去了。
哪怕是后半年,这细碎的嫁妆也该筹备起来了。
本来是要跟齐氏商量的,可齐氏在娘家书院那边很少进城。恰好邵华过来了,她怕林雨桐没办过这事,有哪里疏忽了,就跟过来帮着参详一二。
两人在外间歪在榻上说话,叫琉璃在一边记着。想到什么记上什么。幼娘不好意思听,两孩子又在里面睡午觉,她在里面看着孩子呢。
结果没说多大工夫话,外面就急匆匆的来禀报,说是府里的老太太并大太太太太以及各位姑娘奶奶都来了。
哎呦!这是连招呼都没提前打一声。
林雨桐皱眉,出去接的时候脸上也没个笑模样,反倒是怨怪道:“老太太如今越发的随性了,这大热的天,前两天才说不自在,我都不敢去打搅,刚嫂子还说给您请安去,我说算了,如今日头长,夜里短的,您老人家白天怎么着也得歇两觉的,再叫我们把您给搅和了。只打发人把今儿刚下来的水蜜桃给您送去了,难不成去的人还没到。”
王熙凤搁在一边就笑:“正是到了,吃了桃儿味儿特别好,老太太反倒是精神了。又不愿意在家里呆着,这不,说来就要来,谁也拦不住。”
“您快里面请,瞧这日头毒的。”林雨桐说着,就扶着人往里面去。
自家住的院子是不成的,待客有正房正堂,都是不错的地方。把人迎进去,又上了各色的果子和酸奶|子,“都尝尝,看看味儿可好?”
王夫人点头:“味儿轻,我尝着倒是好。”
碗是甜白瓷的,个个做的好造型,比那金玉琉璃瞧着都精致。
很少出门做客的邢夫人端着碗爱不释手:“难为哪里淘换来这样的东西。”
“回头叫人给大舅母送一套去,不值什么。”待客最麻烦,尤其是招待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这边打发人去外面叫席面,那边还得找话题跟这边寒暄。像是尤氏和李纨,她们就比较关注邵华的肚子,跟邵华说这些话题去了。王熙凤是看见别人大肚子心里就不自在,也往跟前凑,只侍奉贾母罢了。
三春跟过来,随着来的还有宝钗,幼娘请去她那边的屋子坐了。三春倒是利索的跟去了,只宝钗在这边坐着。
跟着薛姨妈来的,还有余柳。她打从一进来,视线就跟着林雨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林雨桐只做不见。薛姨妈不止一次警告似的看余柳,也没阻止她这种执着的眼神。
贾母见林雨桐忙来忙去的,就拉了她坐到身边:“一家子娘儿们,出来串门子,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家常的招待就行了,别忙了,这小半年都没见你了,过来说说话。”
林雨桐心道:来了!
果然,就听贾母低声道:“前几日去瞧了娘娘,竟是比以往清瘦了好些。我跟你们太太都怕她是报喜不报忧,跟我们不说实话。反倒是你,常进宫,跟她又是姐妹,你们姐妹之间反倒是比我们好说话。”
林雨桐就笑:“我的老太太,就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一天没个一两件叫人不自在的事?要说那都是顺心如意,这肯定是哄您的话。可这要说有什么不好,那也不见得。左不过是那些事。宫里的事……别人不知道,您却是知道的……”
薛姨妈突然道:“听说周贵妃家送了个姑娘进宫服侍她们娘娘了,不知道这事真不真的?”
她的消息还挺灵通。
薛家到底是常跟内务府打交道,倒是消息比别处灵敏些。
这事是真的,周家那位娘娘……也有了身孕了,找了个本家的姑娘进去……其实就是固宠的。这事林雨桐真知道,皇后身边的嬷嬷悄悄跟她说了,叫她宽解宽解皇后。
皇后对这事看的很开:“别说皇后了,就是当初在王府,不也是这个那个的,身上不干净不能伺候了,给齐整的丫头开脸伺候上一两回的也是有的。要为这个生气,我早气死了,能坐在如今的位子上?”
林雨桐就叹气:“是!做什么不得付出点代价呢。”想坐稳皇后的位子,不容易。
皇后也笑:“宫里的女人多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皇上可着一个人宠,那才是真真要坏事的。”
是这个道理!所以,在皇后看来,情况并不算糟糕。
如今这边提起了周贵妃,薛姨妈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里都明白。但这周贵妃和贾元春又不一样,这周贵妃的娘家是早投效了正隆帝的,是潜邸的老臣了。如今新贵,像是周贵妃这样的,是代表了正隆帝对一方势力的一个态度。所以,这样的事,周贵妃做没事,贾元春要是做了,这就是犯忌讳。
贾母今儿来,问的其实是皇后和周贵妃有孕这事,而薛姨妈却把话题转到了周贵妃能接人进去伺候的事。
这压根就是两码事。
林雨桐只摇头:“宫闱之事哪里是能拿来说嘴的?”她不软不硬的顶了薛姨妈一下,这才拍了拍贾母的手,用两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您和太太不能急,你们着急,自然就叫娘娘心里更急。这种时候,就更得稳住了。别人生就叫别人生嘛,咱只做好自己的事便罢了。别说还不知道生下来是皇子还是皇女,可就算生下来是皇子,这小皇子长成大皇子,这得多久以后呢。更何况长大之后……那时候就更说不准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义忠亲王,还做了接近三十年的太子呢,结果呢?变数这般大,盯着这些做什么?反倒是惹了忌讳了。”她就低声道:“您要是记挂娘娘,赶上天气好的时候,偶尔去瞧瞧。您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这般的折腾下来,难道娘娘不操心?娘娘心里会想,是因为她自己个的原因叫老祖母受累,这心里过不去。”
前面的话甚是有道理。说的大胆,但也正是因为大胆,说了别人都不敢说的,才越发叫人觉得可信。
之前的不满,因着这些‘掏心掏肺’的话彻底化为无形了。
贾母反攥住林雨桐的手,“也就你这孩子实心,敢说这些话。”
王夫人也心里欢喜,前面的话有道理,后面的话正有利于王夫人。她也不想每次进宫都跟着老太太,母女俩想说些私房话,反倒是因为老太太在,一直没找到机会。
于是忙道:“我就说,这孩子万万没有跟咱们生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