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虽然很大,但真坐满了人后也是显得窘迫,因此等奉上了茶后,便将丫鬟侍女和小厮全都叫下了船去,一百零二家来人全都坐好,只等正题说话。
黄杰也不废话,便请了舅父姚政出来坐阵,见礼之后便也由他开诚布公道:“今次诚邀诸位前来,欲将罐肉秘方转让是里,至于这表,俺也不做隐瞒。去岁苏澈苏阁老来黄州凭吊亡兄,恰好当时俺家正试做东坡肉,得阁老指点才得其中真味。阁老睹物思人,谈及昔年东坡居士之旧事,以及将东坡肉之利惠及天下的想法,俺与舅父合计之后,便寻着家中古方试做,竟不想居然成了。”
说道此处,黄杰拍拍手,便让人取出了两枚锦盒道:“苏阁老得知后,大喜过望,恰逢北归便将罐肉托请了朝中高俅高太尉呈献与官家,竟得厚爱,是以官家颁来御敕,要俺家做得罐肉供应军中,有官家手谕中旨为凭。”
当即便有人将锦盒中放着的管家手谕和中旨展开来与众人过目,算是一个凭据,大家看了自然明白。有关黄州东坡肉罐肉一事,有心者早就打听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无心人就算来的路上只怕也道听途说了。
展示完了凭据,黄杰见众人都是老僧入定一般淡定,便也知道这开场并没什么用处,可做戏怎说也要做完了全套,便继续道:“诸位皆知,安庆府生乱至今,已有半年,那贼头王庆打破数县城池,又裹挟了流民过境,将淮南各地弄得乌烟瘴气,赤地千里。这流民尚且不能苟活,那还有饲猪人家能存?方才诸位也见了,每日俺家作坊可处置猪肉千斤,也即是十头生猪而已,只怕到了期限难以完成皇差,所以这才想了计策,请了各家前来商议转让之事。”
各家来人都是老成于道的管事,自然从黄杰的话中听出了缘由和无奈,这前不久破石军驱赶流民奔逃,可不是只来了黄州一路,安庆府向北向东都遭受了荼毒,向北最远去了寿春,向东更是绕开了无为军去到了建康府城下。
这俗话说得好,流民过境,寸草不生,黄杰说黄州等地饲猪人家难存,倒也是毫不夸张,各地灾情只有更惨哪有最惨的。
也就在大家都是思索黄杰话里意思的时候,就听那郑月娥开口道:“予一路看来,这万黄联庄的猪舍都是存栏溢满,只怕猪只过了千头之数,那水陆一体之技又是这般奇妙,不知黄秀才忧从何来?”
这郑月娥话里夹枪带棒的,谁人听不出来,只不过黄杰肯定不能与她一般见识,便也笑道:“如今按照俺家产量,一日便需十头生猪,若是全力以赴,每日至少可制三千斤东坡肉,也即一千五百罐成品,千余头生猪不过两月便耗完了,且就算都耗完了,也交不了年关之前北运十万罐东坡肉的皇差啊!”
众人都是管事,也可说是各家的业务骨干,自然算出这一头猪可折算一百斤肉,千头生猪也不过十万斤肉,按照目前两斤一罐的规制,最多也就能制出五万罐来,的确是差了很大的缺口。而且黄杰刚才自己揭短,也道明了是因为流民迁徙,造成黄州附近生猪养殖环境出现问题,无猪可收自然也就无法增大产能,倒也真是为难。
至于自己养猪……这母猪配种、下仔,又养到百十斤可以宰杀,没有一整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因此,众人听了也都是点头,这朝廷的进贡皇差大家都是知道,若是关系不够过硬,便是半点都迁延不得,若误了皇差说严重点,当真是够得上杀头的死罪。且还不说这犄角旮旯里还有人巴不得你误了皇差,甚至是帮你误了皇差,好从中谋了好处呢!
不过,郑月娥显然听不懂,但幸好这傻子旁边还是有聪明人,她家的女管事见了主子脸色,便也急忙与她咬耳,免得让她再出了丑。
黄杰见她不来打岔,便也急忙直奔正题道:“所以,这才又了俺岳父与舅父合计商议,想出了如今的对策,邀了各家前来,愿意低价转让罐肉技术,只求各家能鼎力相助,分担了这次的皇差。”
“具体的章程大致如下:一是这行商之道,乃是互通有无,将本求利。这天下无本买卖虽对,却也不是长久之道,因此俺家罐肉秘方,转让费作价一千贯正,概不还价!二是,但凡获得俺家罐肉秘方的商家,须得设法在年关之前向俺家供应一定数量的猪只,猪只本金可抵充秘方转让费。三是俺家转让秘方后,承诺只是独占东坡肉一味,各家也需承诺不可仿制、假冒东坡肉。”
“当然,此处俺要之前也说了,俺家转让的乃是灌装食物,使之可以存放经年的方子。各家得了之后,鸡鸭鱼羊夏秋百果都可入罐,便自行研制饕餮美食,自成一系发卖天下。”
黄杰说道此处时,便有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起身叉手做礼道:“黄秀才,在下乃是徽州王明,家中主营酒楼,兼营粮秣,若某得了方子去,想将家中酒楼有名的醉蟹、醉鸡入罐发卖,是否也可请了今日在场诸位承诺不可仿制假冒。”
他这话一说,便有好些人面露愤懑之色,便有几人起身准备驳斥,不过几人对视一眼后,还是让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事开口道:“王员外的醉月楼在徽州一地的确有偌大的名声,只是这醉蟹、醉鸡本是我江南美食,且各地制法不同,或有百味之多,如此独占之说,甚是不妥啊!”
这话说完,场面上顿时就哄哄的热闹起来,不过针对却不是黄杰要独占东坡肉,而是如何去分配这剩下的罐肉市场。各地美味虽多,但制法却是不如东坡肉这般保密,除了一些世家存下的拿手菜外,鸡鸭鱼肉能做出的多是些大众菜色,若是如王明说的那般各家如此划分,岂不是会让很多人得了方子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