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琅有些诧异,章谨彦在食肆这些日子里日日跟着老爷子蹭吃蹭喝。虽然见得多,其实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并不多。谦谦君子突然来找她帮忙,如何能不诧异?
“只是想请安姑娘帮个忙。”
章谨彦生得一副清雅俊逸的面容,笑起来如夏花盛开,极为夺目“我有一位朋友年前家中长辈遭到小人攻讦,秃缝劫难,家道中落。如今一家老小被打入天牢,家中二十来个忠仆被充入司教坊。好友不忍忠仆伺候主家一辈子却落不得好下场,特意托我收容。不过我章家太显眼,不好与罪臣勾结。自然不方便安置这些罪奴。不知可否请安姑娘出手买下?”
说着,他瞥了一眼安琳琅“安姑娘放心,他们被充入司教坊。但最终还是会通过牙行卖出去,相应手续的都是没有问题的。姑娘若是出手买下,是有牙行落了官府印鉴的契书的。他们都是官家调教好的,干活儿做事一把好手。有些也管理过主家的产业,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安琳琅倒不是怀疑这里面有诈,她只是觉得事情未免太凑巧。怎么她这边正准备买人,就有忠仆要卖?
“安置他们的银两也不需姑娘费心。”
安琳琅“……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她虽然爱钱,但却不是个占小便宜的。无功不受禄。章谨彦若是诚心请她帮忙那倒是可以考虑,若故意投其所好,安琳琅多多少少有点怀疑他的居心。
“章家老爷子桃李满天下,五湖四海都有至交好友。章家若是需要安置什么人,也轮不到琳琅来操心。”不知何时拄着拐杖出来的周攻玉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说话的两人,“食肆里缺人,让周影去操持就是。瓦市那边不好找,让他去省城的大牙行找些有用的人回来也行。”
周攻玉身体还没有恢复,怕衣裳粘黏,不利于伤口恢复。如今穿得是周家人带来的最丝滑的冰蝉丝。此时乌发如瀑披在肩上,安琳琅才发现这厮居然是个大波浪卷。
天知道清冷的长相配上一头妩媚的大波浪卷,兼之衣裳松垮地系在身上,这厮简直就像是从志怪里走出来的魔怪。安琳琅看他脸色苍白,额头不住地虚汗。赶紧起身去扶他。手还没搭过去,周攻玉已经扔了胳膊下面的拐杖靠过来“你不在屋里歇息,跑出来干什么?”
那边石桌边坐着的章谨彦翘起的嘴角渐渐抿下去,他黝黑的双目静静地对上周攻玉的眼睛。
两人一个是优雅的睡凤眼,一个是多情的桃花眼。两人四目相接,眼中都是彼此才明白的刀光剑影。周攻玉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锐利的锋芒,病娇娇的靠着安琳琅“屋里闷,我身上疼……”
“怎么又疼了?”安琳琅早上才给他抹过药,“早上看伤口都愈合了。”
“不知道。”
他语气虚弱地道“可能只是表皮愈合,内里破损还没好透。”
……这倒也是。一般的伤口全部好透至少得七八天,周攻玉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跟脱了一层皮似的,恢复能力再强也得十天半个月。
“屋里闷就去书房坐一会儿,不是喜欢看书么?”
二楼的书房不知何时被塞满了书,各种少见的孤本都有。想到食肆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安琳琅也明白估计是周家那几个忠仆给不知不觉运过来的。
周攻玉做作地咳嗽了一声,声音低喃“坐久了支撑不住,骨头疼……”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相携着走远。章谨彦看着周攻玉那做作的姿态,终于绷不住贵公子尔雅的姿态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冷了脸。
老爷子背着手从旁经过,心里偷笑踢到铁板了吧?该!
日子一天天过去,香肠作坊的地址选好了。
因着猪崽子都养在乡下,为了就近生产节省运费,香肠作坊自然还是悬在武原镇。作坊那边暂时交给孙师傅手下的二徒弟。这二徒弟不如孙成有天赋,但也不似孙荣那么废。他多多少少有点做菜的本事,做食肆不行,但指教一个香肠作坊的女工灌香肠却是绰绰有余的。
说起来,当初的比试是真的值。食谱没丢,愣是让安琳琅白得了能干的师徒八人。孙师傅为人诚实又直率,倒是叫安琳琅捡了大便宜。如今关于吃食的活儿,他们稍微教一下上手就能干。
“招工的事情,可能还需要掌柜的亲自去过一下眼。”酸菜作坊那边用的是村里的女工。人不多,一共才三十几个女工,如今酸菜需求大了,又填了几个,满打满算三十七个。
武原镇下属地域是有十五个村子的,近一点的王家村,张家庄,李各村。远一点的还有曹河渡,杨家岭,吴家桥。再远一点的还有好几个村子。每个村子上百户人家,妇人占了一半不止。安琳琅的香肠作坊又要招女工的消息一传出去,方老汉家都被村里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不过他们围了几日,方家老夫妻俩人在镇子上,倒是没堵到人。有那知道内情的邻里晓得张桂花与方婆子的关系,干脆带人去李家村堵余才夫妻两。
且不说他们看到桂花大着肚子吃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就说余才生怕他们没规没矩的冲撞了桂花婶子,来一个人他打一个人,直打得这些人不敢上门。张家庄的张李氏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消息,想着走桂花这条路子跟方家老夫妻缓和关系,顺带让方婆子招了她家的媳妇儿去作坊里干活竟然下血本。一大早特意抓了一只鸡,带着几个儿子就大张旗鼓地去李家村找人。
张李氏欺负了桂花一辈子,哪怕到了这个份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自觉自己舍下一只鸡已经是给了桂花大脸面了,到门口叫唤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理所应当。
还别说,张李氏对桂花的影响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哪怕此时清楚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桂花婶子在听到张李氏的声音之时,下意识地就脸发白腿发软浑身打摆子。
余才大叔自打她的肚子渐渐鼓起来以后,就生怕不长眼的人给桂花气受。如今羊都是放在院子不远处的山脚下养,他自己就在家门口不远处看着。这不一看到有人来,他那边立马别下树枝就冲过来。张李氏特意带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儿子加起来,打不过一个余才。
他们还没进屋呢,就在外面被余才给打得哇哇直叫。
张李氏气得眼泪都飚出来,站在院子外面就破口大骂“张桂花你个丧良心的忤逆东西!你竟然指使你这二婚头的男人打你兄弟!怪不得菩萨都说你天煞孤星,养不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