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啊!?”闻言,那人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与此同时,蹭到他脚边的那只珍珠猫拖长声音叫唤起来的声音却让晋长鸣一下子就猜到身后这人是谁了。“呃,舅……舅舅?”“恩。”这声音绝对就是晋衡本人无遗了,刚刚被吓得差点大叫起来的晋长鸣一时间有些不太敢回头,但还是在一片黑漆漆中感觉到自己舅舅俯下身抱起了地上那只通体雪白的老猫,又相对冷淡地出声问了他一句。“你进来干什么?”“我……我想看看您是不是身体稍微好点了,之前张阿姨不是说你病了吗?祖爷爷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我有点担心……”嘴上有点磕磕巴巴,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实话给说了,晋长鸣说完就不敢吭声了,只是低下头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舅舅我错了。而被自己小外甥的话弄得莫名沉默了下来,在微弱的光线下抿了抿苍白嘴唇的晋衡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用摸猫的手势不太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已经好多了。”这话说完,晋衡就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难得享受了一回自家舅舅爱的摸摸的晋长鸣刚刚还有点小开心,这下立马就又开始有点小失落了。可他也知道,自家舅舅活了二十几年都是这个脾气,虽然对人也算客客气气的,但是除了他自己养的那只珍珠猫明显也没把任何人当回过事,或是真正看进过眼里,所以心很大的晋长鸣小朋友马上就自我调整过来,接着就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和块黏糊糊的年糕似的同晋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了。“舅舅,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您在干嘛呀?”“在看书。”“什么书啊?”“你看不懂的书。”“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嘛,说不定……说不定我就知道呢……”这对话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点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年纪小所以还没什么抗击打能力的晋长鸣很想在自己少言寡语的舅舅面前继续装装可爱,最终还是扁扁嘴在心里委屈地嘀咕了句舅舅对老耳朵都比对我好。老耳朵就是他舅舅养的那只猫,虽然晋长鸣很不想承认,可是他确实有点嫉妒这只能和他舅舅一天到晚呆在一起的老猫,可过了几分钟他又呆不住了,跟在收拾书架的晋衡后面慢吞吞挪了两步又鬼鬼祟祟地开了口。“舅舅,我能悄悄问你个事吗?”“什么事?”“我听张阿姨说,我快要有一个……舅……舅妈了是吗?”“……”哪怕是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楚晋衡脸上的表情,晋长鸣还是敏感地察觉到自家舅舅好像有点不自在,而小心翼翼的又提高声音喊了句舅舅,并不知道自己那个舅妈具体来路的晋长鸣下一秒只听到晋衡声音故作平静地回了他一句。“恩,到时候看见人要懂礼貌,记得叫人。”“我知道的,不过舅舅,你喜欢我舅妈吗?你们俩是真心相爱的吗?”“……”又一次不想开口说话了,眉头皱紧的晋衡很想问问自己今年还在上小学的外甥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词的,但最终他只是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把面前的书架整理好,又在将自己要找的那本天青色封底的旧书抽出来后,用天底下所有大人都会应付小孩的标准句式回答了自己外甥的问题。“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一句话就把晋长鸣堵得顿时没话说了,之后晋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问的不耐烦了,把张阿姨叫上来又让她赶紧把晋长鸣领走了。张阿姨一听说他一个人偷跑到晋衡书房里来了,明显吓了一跳,也不敢抬头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就慌慌张张地和晋衡道了好几句歉,而见状坐在书房的暗处也没出声,低头盯着脚边的拐杖出了会儿神的晋衡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地开口问道,“老爷子人去哪儿了?”“……姚老下午的时候请老爷子过去谈事了,说山西姚家家祠堂下面出了个西周的老物件,得让老爷子亲自过去掌掌眼,看看是不是姚家老祖宗又给了自家子孙们什么暗示,晚上应该就会回来。”“所以那个人也是今天晚上过来?”“对,老董上午已经去翠微山接人了,您提前给他准备的东西我也让老董顺路带过去了,手套围巾和皮夹什么都都在里头,估计人七点多钟就能准时到了。”张阿姨的话让晋衡的表情稍稍起了丝变化,他其实并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太多的接触,更不用说是在这种分外尴尬,对对方也完全不了解的前提条件下。但是他当初既然已经对自己的祖父答应下了这件事,如今自然也得把态度放的郑重一些,不要显得那么轻浮,又很不尊重人,所以无声地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点点头又放缓声音开口回道,“恩,早一点准备晚饭,把之前给他收拾好的房间再检查检查,尽量离我的房间远一点,我平时睡得太晚,来回走动的动静也大,打扰到他休息不太好,其他的等老爷子回来再说吧。”晋衡这番话说完,情绪上一直有些紧张的张阿姨也赶紧答应下来,又拉着调皮好动的晋长鸣径直下楼去了。而眼看着书房里终于又只剩下自己和脚边的那只白猫了,面容自始至终隐藏在昏暗光线下的晋衡这才起身缓步来到那扇博古架前,又将自己因为光线刺激而泛起薄红的眼尾和眼睛落在墙当中挂着的那副描绘着一对身着婚服男女古画上看了一会儿。“周天子还在世时,先秦的祖先以精通养马得天子垂青,他受封诸侯得秦这个姓氏之后有一子孙任好,也就是后来的秦穆公,秦穆公为了自己的霸业向当时的中原大国晋国求婚,而献公也将自己的大女儿伯姬嫁给了他,这桩发生在千年前的政治婚姻被称为赵晋家在杨川市的地位不可谓不显赫,哪怕之前秦艽只是个不入流的混混,却也听说过晋老爷子晋飞熊当年在本市黑白两道几近呼风唤雨的威名。不过相比起一般的富裕人家,如今彻底洗清某些复杂成分的晋家似乎又比从前多了一些低调又神秘的色彩,而对于像秦艽这样的寻常人来说,能得晋飞熊老爷子一句稍微像样点的承诺,也许就是他从此飞黄腾达的绝佳机会也说不定。只是秦艽自己也很清楚,凡事讲究有来有往,他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所以尽管明白答应下这种事之后,他这个人也就没什么所谓的尊严和骨气可言了,秦艽还是心态如常地和老董提前打听了一些那位晋家大少平时的个人喜好,又这么坦然地直接过来了。路上的时候他抽空回忆了一下晋老爷子之前和他说过的某些注意事项,其中包括和他宝贝孙子回老家办完喜事之后至少要同房超过三年,期间半个月还必须要有一次正常性生活等充分彰显我国封建糟粕思想的硬性条件。另外还有诸如晋大少要是晚上不想在房间开灯,他就不能在房间里开灯,更不能自己偷偷开灯等莫名其妙的要求。而再一想到刚刚老董提到那位大少爷时明显不太自然的表情,秦艽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那位照理来说根本不愁娶不到老婆的晋大少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甚至严重影响到他正常结婚生子的隐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