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青草已渐渐枯黄,失去了当初清雅扑尘的气息,她垂眸,转身出了树林。……秋天刚至,却已经染上了萧索飘零的气息。御花园中百花怠谢,菊花遍布,金灿灿的一片,夺目绚丽。云倾漫步在花园中的鹅卵石小径上,步伐散漫的欣赏着四周的景致,但是忽然看到前方一处姹紫嫣红袭入眼底,而后几处身着碧色罗裙的宫娥翩然起舞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微挑秀眉,云倾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但是走近之后,才发觉那些宫娥是霓裳宫的舞姬,似乎正在排练什么舞蹈,她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疲惫,但是一旁执着教鞭的,身着深蓝绫罗,粉色烟霞长裙的俏丽女子却丝毫不懈怠的来回指点,只要有人一个旋转或上举的动作不对,她便毫不留情的抽上一鞭。“皇后娘娘……”此刻,路经花园的宫娥发现了鹅卵石路径旁的云倾,立刻上前叩拜行礼,而这一声微微惊诧的声音瞬间惊动了那些飘然起舞的少女们。“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凤驾下临,未曾迎接,还请娘娘怒罪”那执教的俏丽女子闻声,立刻带着那练舞的二十来名舞姬匆匆的走到云倾面前,拂裙叩拜。云倾垂眸望着脚下的执教,走上前去,默不作声的伸手抬起那女子的下颚,只见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扬起脸,浅柔的红日光辉下,一张姿色俏丽,风情独特的面容映在云倾的眼底,虽然比不得后宫嫔妃的艳丽妩媚,却有匠心巧慧的资质。那女子看到云倾,眼神微露惶恐,却不敢动弹,只能垂下睫羽,僵直着身躯。云倾松开手,抬眼扫了一圈她身后的那些身材修长,似特别挑选出来的宫娥,淡淡的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回禀皇后娘娘,契丹二皇子前来朝贺,皇上下旨,要在三日后的晚宴上,让‘霓裳宫’献上舞蹈,因为时辰紧凑,所以奴婢只能带着舞姬们清早在御花园练习。”舞姬执教唯唯诺诺的说道,似乎生怕云倾怪罪。“哦?”云倾秀眉微动,随即看了一眼周遭摆设的花红草绿,似乎也有些明白这名执教的意思。契丹进贡了十二名舞姬,应该都是擅长舞技的,而轩烨国的历代帝王都鲜少沉迷歌舞声色,所以虽然宫内设有‘衣裳宫’,却大多是闲置着。而她刚才见这里的宫娥动作都颇为生硬,想必也是临里挑选出来的,但是皇帝下了旨意,所以执教便向借机取巧,利用周围的花草和别具匠心的设计来掩盖舞蹈本身的不足,也希望在契丹人面前起舞的时候不要差强人意。可惜,她们却不知道,原本就是赝品瑕疵的东西,再在其上镀金镶银,便会成为贻笑大方,哗众取宠。“契丹的舞姬姿色非凡,是你们这些投机取巧所不能比拟的,难道宫里就没有别的才艺能拿出手么?”云倾有些冷清的说道。“这……”那执教有些吞吐,她低垂着头,有些紧张的道:“奴婢回禀皇后娘娘,历来‘霓裳宫’都是闲置的,奴婢虽然回些舞技,可是也只是在后宫筵宴上献丑的,而且内宫虽有乐师,也都年迈岁长,皇上登基六年,也未曾再纳这些人进宫,所以,所以……”“我明白了”云倾打断她的吞吞吐吐,不禁抬头轻抚自己的精巧的下颚。这样的舞蹈,绝对是要拿出来丢脸的,而她们丢得,不仅是当今皇帝的脸,更是她这个后宫之主的脸面,和轩烨国的国体,所以……云倾眼底划过一道精光,突然狡黠的笑起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道:“这个舞你们不用编排了,你,带本宫去‘霓裳宫’,将那些可用的乐器都吩咐人搬过去”那名执教有些惊愕诧异,眨巴着眼睛望向云倾,面色迟疑。“如果皇上问罪,就说是本宫的意思”云倾知道执教在想什么,便缓缓的道。“是,奴婢马上去办”那执教不敢再说话,忙起身,小心翼翼的领着云倾向御花园北侧的霓裳宫乐师府走去。……云倾待在霓裳宫内整整大半日,待到傍晚时,才带着满身疲倦的回到了宸栖宫,但是还没有迈进大殿,就见蛮儿一直在大殿前来回走动,神色焦急慌张。她眸光朝大殿内一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皇后娘娘”蛮儿见云倾回来,立刻冲了下来,双眼满是紧张的道:“娘娘您去哪儿了,奴婢派了好多人去寻找,都没有您的消息,皇上上午就来了,一个人坐在寝殿内,脸色难看极了,奴婢们不敢进去打扰……。”蛮儿一口气将话都说完,随后用力的咽了咽口水,又道:“娘娘,奴婢已经悄悄打听过了,皇上是从建章宫来的,恐怕…恐怕是知道了太后娘娘和颜美人冲突的事情。”云倾长睫微扇,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她抬手握住蛮儿紧张得不住挥动的小手,用力捏了一下,笑道:“别怕,你去传膳吧”蛮儿有些吃惊的看着云倾,在这个时候皇后还有心情用膳?但她随后眨巴了一下眼睛,也镇静了下来,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去将内殿的宫女都撤了,再去御膳房传晚饭”云倾点头,这丫头越来越开窍了。蛮儿搀扶着与云倾步上石阶,缓缓的走进大殿,随后挥手撤下了所有的宫娥,虽然她还是担心云倾,更怕自己耽误事情,所以也跟着退出了大殿。云倾走进内殿,只见细密的珠帘内,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正坐在她的金丝楠木凤榻上,他身子微微歪斜着,修长的手抵在额头前,手中似在把玩着什么东西,从侧容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情绪。“臣妾参见皇上,让皇上久等了”云倾撩开帘子走进,轻声请安。皇帝的身子微僵,他抬起头望向云倾,眼底满是深幽,但沉稳的声音蕴藏着某种不确定的情绪一般,有些暗哑的道:“恩,皇后回来了,起来吧”云倾秀眉拧了拧,有些疑惑的朝皇帝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似让皇帝有些心虚一般的转开了目光,随后,她看到了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复杂情绪。疑惑更深,云倾缓缓起身,拂了拂烟霞色的长裙和鸾红凤袍,款步走到皇帝身边,入座在一旁的金丝绣团凤芙蓉簟上。她瞥了一眼周遭的陈设,只见乌木色的案几上,有一杯已经凉透却没有饮用的茶水,但却渐出了几许,凤雕镶金的扶手两侧,枕头也有些凌乱,丝绸桌旗和塌下的明黄色绸缎就更不用说了,仿佛有人在这里打过滚一般。看来皇帝的确在这里等她很久了,并且心情很是烦躁,以至于这里的东西都成了碍眼的对像。可是,倘若他是因为察觉了她的所作所为,为何不是质问,而是用那样心虚的眼神看她?“臣妾听说,皇上已经来了很久”云倾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只想找个话题刺探他此刻的态度。“恩”皇帝应声,他神色有些慵懒,因为随意歪在凤榻上,身下的龙袍也有着褶皱的痕迹,但他却丝毫无觉,而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云倾那双淡漠的眸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摸样。“皇上上午至今,还未用膳吧,臣妾已经让蛮儿去传膳了”云倾心头更加疑惑,秀眉宇不由得微黜起来。今日的凌烨轩也不对劲,但是至于哪里不对,她却说不清楚,或许是他从来都不曾如此吞吐过,也不曾露出的心虚遮掩的神色吧。“婉儿”皇帝突然开口,云倾抬头望向他,却见他有些不自然的伸出手握住了她柔软纤细的小手,眸光深幽,却隐现挣扎的道:“婉儿,你就没有话问朕么?”云倾挑眉,只觉得稀奇,但却见皇帝眼神有些错乱的望向别处,道:“其实,那块免死金牌会在颜儿手中,只是因为她缠了朕十几日,总是要朕陪着她,说她不敢一个人待着,更将朕以前许的承诺拿出来哭诉。所以朕耐不住她的纠缠,只能将免死金牌给她,以安她的心,也免得她再来纠缠。你知道,她与朕是青梅竹马的结发夫妻,也曾经为了朕差点丢了性命,所以朕不能丢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