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李元霸,按住他!&rdo;这名士兵右手肘部被砍中,血把他整条衣袖都浸透了,他正拼命挣扎着,军医束手无策。
走上前去,不知从哪里下手,刘弘基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骂道:&ldo;我说你魂丢了?救人!&rdo;
&ldo;哦!&rdo;慌忙蹲下去,按住那名伤兵的胸口。
刘弘基又喝道:&ldo;按肩膀!&rdo;
他力气大,按住那名伤兵的双肩,他立刻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号。军医这才有机会仔细检察他的伤,用手指拨开皮肉,见里面骨头已经砍断,这条手保不住了。
&ldo;不行,要把这条手锯了。&rdo;军医说道。
李元霸吓得不轻,锯了?自己生活那个时代,断手都可以再植,这个时代虽然医学不发达,但你也想想办法呀,看一眼就说锯了,那这个人以后怎么办?残废了就不可能当兵,又不像后世可以转业,一条手没了,这个人就毁了。
刘弘基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ldo;你动手吧。&rdo;
&ldo;不能锯!不能锯啊!刘校尉!&rdo;伤兵大声哀求着。李元霸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四周充斥着伤兵的哀号声,叫骂声,以及其他人的呼喝声,十八层地狱虽然没见过,但估计也就是这个样了。
&ldo;兄弟,忍着,眨眼就好。&rdo;刘弘基咬牙道。
那军医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把小锯子,李元霸一看,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木工用的么?你好歹是个医生,难道没有医学专用的?
更惨无人道的还在后头,那名军医拿了两块木板铺在地上,将伤兵的手固定住之后就要动手!居然不用麻醉!
&ldo;你干什么?没有麻沸散?&rdo;李元霸大声问道。汉朝华陀就发明世界最早的麻药了,现在已经是隋朝,难不成还让伤者活受罪?
那军医抬起头,奇怪的盯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将锯子切进了创口处。娘的,这些人还是不是人啊?活生生就要把人家手臂锯下来,谁能受得了?
李元霸一辈子没有听过这么恐怖的声音,那就像是孩童时,听爷爷锯木头。可问题是,这是一个大活人的手臂!铁锯划过骨头,血水混杂着骨骼粉末流下,触目惊心!
伤兵的痛苦可能谁也感受不到,他激烈的挣扎着,哀号的声音让李元霸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ldo;如果害怕,把头转过去吧!&rdo;刘弘基见他紧紧咬着牙,目不转睛的盯着,遂劝道。
李元霸惨淡一笑:&ldo;怕?是有些怕,可将来我或许会跟他一样。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rdo;
刘弘基看了他一眼,或许对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而言,这样血淋淋的场面,是残忍了一些。可李元霸说得对,当兵的人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这就是宿命。
起初,那伤兵还剧烈的挣扎,高声的叫骂,可越到后来,他的动作越无力,声音越微弱。手臂还没有锯断,他已经没有动静了。
&ldo;他好像不动了。&rdo;李元霸抬头对军医说道。
军医停了下来,翻起伤兵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摸着他的脖子,一阵之后,随口说了一句:&ldo;死了,抬走吧。&rdo;说完,就在那名伤兵的衣襟上擦干手上血迹,又去救治其他的人。
死了?就这么死了?李元霸情愿相信,他只是一时痛昏过去了。要不然刚才还那么歇斯底里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伏在兵伤的尸体上,听他的心跳,又摸他的脉搏,还用学过的急救常识,拼命按压他的胸口,用尽了一切努力,可伤兵还是一动不动。
有两个士兵过来,要抬走遗体,李元霸急忙护住:&ldo;他说不定还有救,他刚才还是活的,让我再试试……&rdo;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急救的动作,可那个伤兵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那两名士兵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悲伤,有的只是不耐烦。他们推开李元霸,将尸体抬走。李元霸就在那儿蹲着,像是被定住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由生到死,竟然是这么简单。很早之前,中国人的祖先就说,人命关天。可在这里,人命一文不值。
刘弘基走了过来,他看出了李元霸眼中的悲戚,他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语从何起,良久,他以一种特异的腔调叙述了一个故事。
&ldo;在天子征高丽时,我与一群兄弟应征从军,可因为凑不齐路费,延误了报到时间,按律当斩。我们于是私宰耕牛,故意被县令捉进牢里躲避兵役。出来之后,没有了活路,又不想落草为贼,于是四处盗马。有一次我们被官兵追捕,我一个兄弟被刺穿肚子,将肠子塞进肚子继续逃。他倒下的时候,还在求我救他……&rdo;
李元霸忽然站了起来,看着他平静的说道:&ldo;你肯定没救,你也救不了。&rdo;
&ldo;不错,你猜对了一半。&rdo;刘弘基低下了头,搓着双掌上的血迹,小声说道。
&ldo;另一半就是,最后你亲自送他上路,对吗?&rdo;李元霸长长的呼了口气,情绪安全平复下来。
刘弘基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学生。李元霸却已经走开了,他突然想明白了刚才那两个士兵为什么那样麻木不仁。因为与其将时间拿来悲伤于同袍的死,不如多去救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