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清楚刘方时,眼角一跳,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将刘方拉到了身后。看着面前怒不可遏的女人,他也只能赔笑,“阿方快给婶子道歉!”
女人一声冷笑,“道歉?你这傻儿子要是会道歉就好了。我说村长你也是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把你这傻儿子关家里不好吗?非得带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她也不管村长什么脸色,扭头便走了。
村长一口气憋在心底还没散出去,身后又响起了吵闹声。
几个村民拽着刘方的手和肩膀让他远离祭祀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念着:“哎呦这是给海神大人的,你不能动啊。动了海神大人的祭品,万一大人怪罪下来怎么办嘛!”
其他人见到刘方一会儿摸人家屁股,一会儿又折腾起海神大人的祭品来,面上的表情都变得不大好看。
“村长,还是让你儿子回去吧。”
“就是就是,平时出来逛逛也就算了,今天可不能瞎捣乱。”
“今天这种日子还是注意一点吧。”
“海神大人要是真的怪罪起来,村长你也担待不起啊。”
尽管村长知道村民们说的是实话,可眼下一人接着一人的指责却依旧令他面上无光,心中隐隐有怒火迸发。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对方满头白发,身子骨却很是利落。他伸手拉住了刘方的手,冲村长道:“这样吧,我带阿方先回去,你们继续祭祀。”
一见到这个男人出来打圆场,村民和村长都没有再说什么。
对方立刻便带着刘方离开了,从阮白身边路过时,刘方表现得还有些不舍,可一听男人的劝告又只能低下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望着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刘明碰了碰阮白的肩膀,小声道:“他就是元叔。”
阮白偏了偏头,倒是没想到元叔竟然是这么一个形象。
而且……这元叔看上去地位很高,否则也不会轻易一句就化解了村长和村民们的矛盾。
他收回视线,重新望着祭祀台,台上已经点起了蜡烛,海风一缕一缕吹来将蜡烛上的烛火吹得一晃一晃的,一名神婆驱散了人群开始于祭祀台前跳舞,大约二十分钟后,所有的村民都排排跪趴在地面上,将额头抵在沙滩上,沉默不语地闭着眼睛祈祷着海神能够继续保佑他们。
阮白和王汪等人虽然是外来者,可如今入乡随俗,也顺势跪在地上。阮白的一边是刘明,另一边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趔趔趄趄,闭上眼睛后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阮白屏住气息费了点力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海神啊,老婆子我愿意现在就去死,你能不能帮我把阿辉找回来啊……阿辉都出海七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阮白一顿。
忽然,一滴水落在了阮白的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
这一整片沙滩上只有神婆的声音不断环绕,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匍匐着身体,只有阮白保持着跪姿,身板却笔直。他遥遥望向远处的海面。明明十分钟前还平静无比的海面此刻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诡异的变化让阮白一下便想到了所谓的海神。
但随着海浪越来越近,海神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掉落在沙滩上的水珠越来越多,将阮白面前的沙地洇湿。他伸出手指捻了捻,放在鼻子前一闻,却嗅到了熟悉的水腥味。再仔细一看,海面上立刻便变得不同了。
数不清的人影缓缓朝着沙滩前走来,每一步脚下便出现一团水渍,不同的人影走向不同的人。很快,阮白的身侧也站了一人。对方像是看不到他似的,只盯着面前的老太。
哪怕两人靠的很近,阮白也只能看到一团迷迷糊糊的水雾。
那道水雾将老太包围,紧接着老太的低喃再次在阮白耳边响起,这一次不像刚才那般无奈和揪心,反倒是多了些喜悦,她说:“是……是阿辉吗?妈看到你了,是海神把你带回了吗?还走吗?”
那道欣喜的声音很快又变得低了很多,老太喃喃:“还要走啊……怎么还要走呢,明年这个时候再来看我吗……那妈明年再来等你,妈身体好,还能再见你好几次呢。”
阮白在人群中穿梭。
好些个村民都是与老太一样的反应。阮白着重留意了一下刘明的发小,昨夜刘明发小的亡灵父亲变成白光远回来了,那今天呢?今天他们也会出现吗?
阮白思索着,在刘明发小的身边站定。
但等了很长一会儿阮白也没有听到对方开口。
阮白缓缓皱起眉,正欲弯下腰去,却看到对方的身体微微一动,紧接着那始终低垂着的脑袋忽然往阮白这边撇了过来,朝着阮白露出了脸孔。
对方就这么用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阮白猛地一怔。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刘明的发小,而是刘明发小他爸。
昨晚看似已经被杀死的亡灵重新变成了另外的人,回到了这个村子,想要继续生活下去。
可……刘明发小呢?
阮白不动声色地后退,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阮白没有攻击的意图,很快又重新将头低下,像刚才一样‘虔诚’无比的等待着海神的保佑。
另一边,刘明似乎也待不住了,悄悄抬起头睁开眼睛时发觉身边竟然没有人,他立刻朝四周看去,很快便发现站在人群中的阮白。刘明脸色一变,立刻冲对方招手示意阮白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