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秋夺过苍蝇拍,拍她头道:“上班不如意,闲又闲不住,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拿到钥匙工作。”
“你在我这不是工作?”王与秋问。
“不是。”王宝甃摇头道:“我在你这是替你赚钱,我想给自己赚钱。”
“你在我这是学经验。”王与秋点她脑门。
“我不学。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有阿姨,我会经营就行。”
“你这姿态就不对,要哪天忙不过来,你连个基本卫生都不会搞?”王与秋道:“我经常在节假日整理房间。别小看这些活。”
“我让王西平学,他会就行。”
“你别老欺负人,时间久了西平会累的。”王与秋道:“这合伙生意跟谈恋爱一样,刚开始大家都有所保留,想要呈现最好的一面。一旦新鲜劲过了,各自的毛病弊端都出来了,这期间最考验人。”
“脾气再好的人都有脾气,这种人不发脾气不说,一发脾气吓死人。王西平他爸脾气好吧?他在我们学校直接拎钢管砸人,把人往死里打。”
“他为什么砸人?”王宝甃一脸八卦。王与秋搪塞不语,走到院里收床单。王宝甃跟出来不依,她最讨厌被吊胃口,话说留一半说一半的人。王与秋别不过她,敷衍道:“不提亡人的事。”
“提都提了,还怕把话说完?”王宝甃瞎蒙道:“跟何弥她妈有关?”
“你怎么嘴欠呢?”王与秋睇她一眼。
“流言是真的?王西平他爸跟何弥……”话没完,被王与秋打断道:“别听街里胡扯,王西平他爸跟何弥她妈,一点事都没。”
“西平他爸比我们大几届,他跟张影是在乒乓球比赛中认识的。花季少男少女因志趣相投,不自觉就会走近。”王与秋道:“我们那年代跟你们不同,女生只要单独跟男生说句话,同学间就会乱起哄。本来男校女校刚合并,大家是又新鲜又矜持,一面压抑着躁动一面更注意言行,恐怕落了人闲话。张影跟西平他爸打乒乓球,都要拉两个伴跟着。”
“有一次乒乓球掉了,俩个人同时去捡,手碰到了一块,同学间就开始起哄了。我们那年代女生遇到这事很丢人,特别难为情,甚至是难以启齿。这件事以后,张影再不去打乒乓球了,并且拒绝跟男生比赛。好像有些事越避讳就越烈,俩人都已经到了街上遇见,各自掉头走开的地步。”
“突然有一天我们在上课,张影她爸来到班里当着同学面打了张影一巴掌,拽着她头发骂她不要脸,拖着她回了家。自那以后张影就退学了,王西平他爸被指流氓罪,没一个月张影就自杀了。张影被送到医院的第二天,王西平他爸就拎着钢管到我们班,往死里打当初制造流言的那个男同学。”王与秋道:“我们跟你们不同,我们那年代流氓罪很重,流言蜚语能毁掉一个人。”
“后来呢?”王宝甃问。
“王西平他爸被学校开除,张影被迫嫁了人。没两年,王西平他爸也结了婚。”王与秋道:“那时候小不懂,王西平他爸下葬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场梦,我梦到了我们的学生时代,我懂了王西平他爸的眼神,他爸绝对喜欢张影,张影也喜欢他爸。”叠着床单道:“五年前张影家遭大难,王西平他爸转了五十万给我,要我以我的名义给张影,我拿去给张影,张影当下就懂了,如何都不接这笔钱。”
“王西平他爸为什么会找你?”王宝甃问。
“我跟张影是闺蜜。”王与秋道:“张影跟西平他爸从始至终,一点事都没。俩人就是手碰到一块捡了个乒乓球而已。”
王宝甃叠着床单没接话,大半晌问:“你跟张影是闺蜜?”
“这些年张影太封闭了,我们来往的少。”王与秋道:“其实自从她退学,我们基本就断了联系,同学聚会她也从不参加。”
“要我,我也不参加。”王宝甃不忿道。
“我就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席间提到张影,大家都沉默不语。张影家遭难,班里同学自发组织了笔钱,张影挨个退了回去。”
“人犯了错,不管年龄几何,不管你是否有意,你就要承担后果。年少无知把一个人摧毁了,等你成长了,悔悟过来了,回头说声对不起?这是最廉价的道歉。”王与秋看她道:“我跟你讲这些,是要你谨言慎行,也是要你明白,越是没脾气的人爆发起来摧毁性越大。西平他爸唯一一次发脾气,就是在我们班里,如果不是体育老师把他打晕,绝对闹出人命。”
王宝甃没接话,大片刻道:“王西平不会。”
“这事谁说的了?我们连自己都不能保证。前几年跟陈家人打架,陈家老二把你爷爷推倒,我手里敢有把刀,陈家老二活不了。”王与秋抱着沓床单上楼道:“人都有底线,一旦被触犯,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