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看方惟,语气不善道:“还说没事?”
她自己背过手去,尝试着要摸一摸,被他扯住了,他起身来问她:“我记得你有瓶药酒,放在哪里了?”说着转到一张矮柜前面去。
方惟指了指说,就在那个玻璃后面。他拿过来,重新让她趴在他肩头上,他撩起她衣服,搓热了药酒覆在她淤血的地方,又轻轻揉一揉。方惟是内敛的人,不惯叫嚷,她其实被他一揉疼的很,但她努力忍着。
他怕手重了,一边低声问她:“疼么?疼的话,我再轻一点。”
方惟点了点头,说:“有点疼。”说话的气息环绕在他颈间,有点微微的痒。
他放缓了手势,却忍不住生出别样心思来,努力克制着。低头在她耳边问她:“方惟,我们尽快结婚吧,好不好?”
他们不是公园里闹着要自由恋爱的小青年,自她向他伸出手那一刻起,便是同意要结婚的,然而是要这样快么?在佟氏家族面前,她只有一个人。
可她却并未多想,点头说:“好。”也可能是想过很多,多过了头,做不了决定,宁可相信他一个人。
第37章
计划执行的日子是在礼拜三傍晚,前一天晚上,佟诚毅来找延声,他不是来跟他复合行动的细节的,他是一直有一桩事情没有问清,特地来找他。
他们仍是约在老聂的公寓里,相对坐在书案前,佟诚毅问延声:“你调查过方惟吧,她家里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延声看看他,反问着:“老聂没帮你查过么?”
“查到一些,但是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和方家断了联系,她一向不愿提起,这里面有什么事么?”佟诚毅直言不讳的回答着。
延声考虑了一会儿,伸手倒了开水来泡茶,等茶盅里茶汤上了色,他说:“她是十五岁的时候在她大伯父的支持下,跟着她堂兄一起外出读书的,后来因为伯儒先生病重,匆匆回国,不久她大伯父就病逝了。方家因此分了家,她是三房里的孩子,这家里最小的,六小姐;她不是方三太太亲生,是府里一个丫头生的,据说六小姐的亲娘在她一出生时就难产没了,不知真假,但她是从没见过她亲娘的。这位方三太太娶进门的时候是打算做妾室的,因为出生不好,家里开铺子卖酒,但可惜方三爷自幼有腿疾,始终娶不到合适的夫人,这先进门的生了儿子,就索性当了正室。”
延声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接着道:“据府里的下人说,三太太对六小姐是非常不好,从小用烟枪杆子打,她和方三爷都抽大烟,她为人泼辣,家里无人敢劝,只有伯儒先生在家时才有所收敛。因为这位大伯非常器重这小侄女,曾经惋惜她托生错了人家,不然能胜过方家诸子。后来伯儒先生去世了,再没人护着她。不久方三爷也病逝了,还没出孝期三太太就做主把六小姐许给同城乡下的一位乡绅。”
“乡绅?!”佟诚毅重复着,他听着她的故事,始终蹙着眉。
延声带着一点冷笑的说:“这位乡绅已经年过六旬,死了原配,等着刚满二十岁的六小姐去做填房。为了不出纰漏,三太太把六小姐关在柴房里,候着对方来接人。不过,接亲的前两天,柴房失了火,救火的过程中六小姐趁乱逃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延声兀自笑了,摆弄着手边的一个茶盅,说:“后来我们猜测,应当是方惟的堂兄,跟她一起出国的二哥为了救她,在三房柴房里放了一把火,把她带走了。”
延声讲完,看了看佟诚毅,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道:“所以她跟家里再不往来,也不愿意跟谁提起。”
佟诚毅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他借了老郑的车,开到方惟学校门口,在斜对过停着,天空下着一点小雨,他看见她撑着伞远远走来,烟雨迷蒙里看不清她眉眼,只看到她和同进校门的师生礼貌的点头致意,渐渐隐进雨雾去。
他不能说什么,只是想看看她。若是心里有个要紧的人,大事来临之前,总会想要见一见。
这雨下到傍晚时倒停了,佟诚毅上车前,抬头看了看雨后初霁的天空,变幻莫测的云层,空气里有草木湿热的气味,他由阿四开车,送一盒新到的雪茄给姚云峰去。
姚大少秉性疏狂,一半也是想要向他炫耀自家的鸦片生意,意料之中的让他把货直送到洋泾浜码头。
他车子开到码头,有两个打手模样的人认识他,在他车前替他引着路,径直开到栈桥处才停下。他下车来,阿四替他抱着货跟在他身后。他们走上栈桥,看到有船进港,还没落锚,姚云峰迎着风正等他,一只脚蹬在一处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