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诚毅只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然而他心里却想了很多,他看了看延声,他在心里不禁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等他再见到方惟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许多愧疚,他爱上的这个人,并不是个单薄的人,比他想象的更丰富,也更坚强。然而他也有些遗憾,没能一直在她身边,她那些艰难的时刻,他在忙着别的事。
他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方惟在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米黄色的薄绒线衫,在灯下看书,见他走进来,也有些吃惊,问他:“怎么这时候来?不是说今天有应酬么?”
他想说很想她,想看看她,一下子却说不出口,低头迟疑了一会儿说:“忽然收到一封港大的来信,你帮我看一看。”本来他下午收到信,折了折放在衣兜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此时正好做个借口拿给方惟看,是全英文的。
方惟接过来,有些疑惑,是绍普那边的要紧事么?让他这么着急,连夜拿过来。她低头通读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是港大循例发出的邀请函,邀请毕业学生家长去参加毕业典礼的。
佟诚毅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专注读信的侧脸,他忽然一阵心疼,低声叫她:“方惟……”
方惟从信中抬起头来看他,灯光下柔和似水,有脉脉温情,他伸手揽住她,猝不及防,低头吻在她唇上,是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
方惟捏着信纸的手顿在半空中,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思路停在了那一刻。他温柔的吻着她,一次不够的又追加一次。他也亲过别的女人,不过如此,玻璃上滑落的水珠罢了,倏忽而逝。然而吻着心爱的人却是不一样的,是说不尽的爱和情义,表达不出的许多意思,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吻着她,才能释放一二。
他心里杂糅着对她的诸多感情,一时解不了的,他停下来看着她,她敏感的凝神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情不自禁的伸手在他眉心抚了抚,他在想什么,为了什么忧心呢?她问他:“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我是怪自己,没有早点找到你们。”
她也有些疑惑,他今天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于她而言,是过去了的事,不值得时时捧出来说给人听,她半是开解的对他说:“你那时并不知道孩子被我带走了,不能怪你的。”
他像是不能原谅自己,抱着她许久也不能解他的遗憾,他在她耳边叹了口气,终于松开她,看着她眼睛,情绪似乎好了一些,说:“我明天一早还要去一趟医院,父亲的手术还有一些事情要和苏医生商议,今晚就不走了,这里离医院近。”
方惟点头说:“好。”他其实很少在这里留宿,他是想着要结婚的,为她的风评着想,他得严于律己。
等他再去见延声的时候,他带了两瓶酒,他有许多话要问,关于方惟的。那段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他迫切的想知道。他们在老聂的公寓里坐着,靠着一扇落地窗,边喝边聊。
延声说:“我在那间药铺里养了半年伤,后来人员转移,和组织就断了联系,在镇上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正好可以照顾方惟和孩子。那时候,童童刚满周岁,还在学走路,非常好动,方惟总是等孩子睡了才能备课准备讲义,所以从我的窗口,能看到她房间的灯总是整个镇上熄得最晚的。有时候孩子病了,她彻夜亮着灯,第二天仍去上课,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延声有时也很敬佩方惟这种精神,是受人所托但竭尽全力也沉默不语的精神。
他娓娓讲述,说着方惟带着童童在小镇上的生活,是日升月落春雨冬雪,平淡里积攒起来的故事,是旁观者看着要一声叹息,当事人却顾着风雨兼程来不及嗟叹的故事。延声的酒量不及佟诚毅,他们各自喝着,并不劝酒,他脸上渐渐泛红起来,他放下酒杯,说:“我想起一件趣事来,说给你听。”
“镇上的人都以为方惟是独身带着孩子的寡妇,那地方,死了男人的寡妇也多,不足为奇。住的久了,方老师名声很好,就有好事的大娘上门来替她说人,你懂我意思么?”延声向佟诚毅看了看,他此时有些酒沉,话也明显多起来。
佟诚毅会意点了点头,他知道是替她说媒的意思。
延声抬头,他说:“她推脱不掉,我留她在药铺里回避。后来次数多了,总是躲也不是办法。她从镇子边上一家鞭炮厂里要了一只大狗来,拴在家门口,还在门口立了牌子,上面写着“内有恶犬,生人勿近;咬死咬伤,概不负责。””他说完看着佟诚毅,自顾自的笑了,接着道:“那以后,果然再没人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