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微低着头,轻轻摇了摇,额前的刘海浸了汗,湿湿的贴着皮肤,失去了平时跳脱的活泼和美丽。
她不看严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一种什么态度去面对他才合适。
她知道这些年来,严九肯定是对安安照顾有加,不用问,看那两人的相处模式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她明白。
但她就是有疙瘩。
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身上开出的莲花,最是宝贵不过,无论他们来的过程是否如意、自愿。
整整五年的分离,缺失掉五年的亲情,原来,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人与她血脉相依。
就因为他,这一切整整延迟了五年。
路透抱着肩,汗水蒸发,身上果然开始冷了。
&ldo;没事我再睡会儿。&rdo;连回答的时间都没给,一扇门怎样开,又怎样完好的在严九面前合拢。
她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
他知道。
前后经历事情的两个极端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一个撕心的噩梦过后,竟是一场完全空白的睡眠,当于晚拍着路透醒来时,墙上滴滴答答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的位置。
今天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过了今晚,路透就满23岁了。
辞旧岁,迎新年的日子,是个很适合整理过去,规划未来的时间,坐在客厅沙发角落的路透,却明显活在另外一个时间档。
路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玩具,只在互联网上见过的日本英雄奥特曼,还有小怪兽、路飞、死神等等格式手扮还有模型,之前住在大洋彼岸的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路南不给他买,卓言能给他买,却时常被路南没收。
比起爸爸妈妈,他更喜欢和jack呆在一起,jack就是超人,永远能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当然,除了个别不合理的,例如买下一台冰激凌机,让他一次吃个够本。
jack说,吃那么多,他肚子会痛,阿姨会伤心。
对了,那个妈妈说他应该叫阿姨的人也不坏,除了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有点怪,难道早上喝牛奶时把脸弄脏了吗?
路安摸摸脸,没有啊?
哎,小朋友叹口气,大人们的想法,他永远猜不懂,jack说,一切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了。
他就多吃多吃再多吃,然后坐等长大就好了。
路透与路安眼神对接的瞬间,她黑色的瞳仁当时收紧了下,随后身体发抖、呼吸困难、眼睛看不清等一系列连锁反应相伴而来。
亲情造人,迟来的亲情躁人……
严九端着汤碗走进客厅,看路透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有些抽痛,但这个过程她必须自己度过,没人能帮她。
于晚从厨房追出来,想提醒儿子围裙还没摘下来,严九的背影害这位乐观的母亲差点落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希望路丫头能珍惜这份情,不然,她不知道严九会怎样。哎……母亲的叹息大多为了孩子,而严九的叹气则是为了路透眼里那继受伤又戒备的眼神。
爱恋的情愫,则被她藏进眼底,很深的地方。
&ldo;没胃口就喝点汤……&rdo;路透抬头,看着严九,他眼里的心疼她懂,但……一个伸手,一个不接,正是最尴尬的时候,门铃恰到好处的响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不如来得好。
路透早就怀疑他们的关系,现在一切都解释了。
&ldo;没开始做饭吧,我是过来帮忙的……&rdo;站在门口嬉皮笑脸搓着手说话的,不是严宽还有谁。
这个那足够堆成小山似的数据压垮她的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出。
严宽就是当初抛弃严妈妈他们母子的那个&ldo;薄情汉&rdo;!
&ldo;要吃饭回你自己家吃去!&rdo;严九第一次把喜恶明白的表现在脸上,用词生冷、语气辛辣不说,就差举个牌子‐‐此处不欢迎你来下逐客令了。
上课时,严老师很严肃,说话时总习惯板着一张脸,千年不变的夹着他那半新不旧的公文包;下课后,严宽很不羁,夏天热了,裤腿卷的比足球队那群短裤男的还短,整天晃荡着两条大白腿窝在他的实验室和学生建模型。
路透从来没看过这样一个严宽。
嘴上说着不着边的话,眼里却盛满了对亲情急切的渴求。
会不会将来有一天,等她老了,也会和严老师一样,躲在角落里,被儿子完全无视掉。
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认我?我为什么和现在的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
这些问题,是她随时都可能面对的。路透不敢想,随后逃避似的突然站起身,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