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挤出笑:“爷……”他冷冷看着我:“蝶姑娘好本事,表面上勤勤恳恳地在易园里当侍女,却原来连当家大夫人的房间都敢进去,果然胆识过人。爷这些天看来真是走眼了。”我讪笑:“爷就会挤兑婢子,婢子哪来的本事。”顾玉遥瞅着我:“挤兑你吗?爷怎么没发现?那你倒是说说,刚才那些人找的是不是你。”“这……婢子怎么能知道?”我的声音小下去。他的手狠狠托起我的脸,“那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会情郎了?”我一口气上不来,脸青了青:“爷,您说笑,婢子是守身如玉的。”“这么说真跟你没关系?”顾玉遥铁青着脸问我。我抿住嘴巴,咬紧牙关不吐出一个字。顾玉遥点头:“没关系,刚才那些人肯定没走远,我这就把你送过去,反正你也是清白的,对峙一下就没事了。也省的大家疑神疑鬼。”说着,他果真把我拎了起来,沉着脸往门边走。我的外衣刚才被扯掉,此时离开被子,冻得立刻一缩。我慌忙抓住他的胳膊,“爷,别、别把婢子送去!”一边赶紧努力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可惜不太成功。顾玉遥停下来,转身冷冷望着我。我眨了眨眼:“婢子全招,全招。”他装没听明白,冷淡着脸色:“招什么?”我低头咬住下唇:“今晚去大夫人书房的,确实是婢子,刚才管家要找的,也是婢子。”“你去大夫人房里干什么?”顾玉遥终于不再拉我,皱着眉问道。我慢吞吞地抬起眼,看他一眼,他眉峰一敛,立刻将我的肩膀给抓起来,再次拎了回去:“都到了这份上,你还指望隐瞒什么?趁早有什么说什么,都说出来。”正文曾经沧海他的力气大,我被揪住肩膀却痛不欲生。手机下载请到胸口的痛在蔓延,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散开了。可是我仍然要应付顾玉遥,而且,他还一向是最难应付的。我蜡白着脸被他提回椅子上,他点亮了桌面上的油灯,屋子里亮堂起来。“爷,婢子是有苦衷的。”我半抬着眼睛,吞吞吐吐地望着他说道。他挑着眉看我,不言语。我慢慢编:“婢子是听说在大夫人房里有个名册,上面有好些侍女的名字,有的被大夫人挑中,这些侍女……这些侍女后来都被大夫人嫁到了富户中,奴婢就想看看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在上面。咱们这些做侍女的,谁不盼着有个好归宿呢。”我抬头看他一眼,脸上红霞飞起。这倒真做不得假,我胸口已经血气翻腾了。顾玉遥面无表情,眼睛看着我:“你想嫁给谁?”我皱着脸,神色满是悔恨:“爷,婢子都是一时糊涂,您可千万原谅婢子啊!”他慢悠悠问我:“你怎么知道有这样一个名册的?”我一愣,立即答道:“婢子是听一个姐妹说的。”“什么姐妹,和你这样要好,说一句话就让你巴巴半夜出去了偷看?”顾玉遥嘴角勾起淡笑,“说出来,也让爷认识认识?”我闭了闭眼,忽然牙齿一咬,道:“实不相瞒了,爷,我这位姐妹叫彩铃,她也是在半年前走了,离开时告诉我这个秘密,婢子也是百般犹豫不决,今晚才决定了冒险一试。”顾玉遥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哦?你这位姐妹也已经嫁了?”“正是。”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回像刺一样,我木着脸,事实上肌肉已经僵的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了。顾玉遥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掩在灯光之下,他的五官俊朗,衬得愈发丰神如玉。“那你在名册上,看见你的名字了吗?”我不敢直视他的视线,侧过头道:“婢子……没来得及看清。”“哦。”他淡淡应了一句,“那些被选中的侍女,名字后面是不是都用红笔画了个大勾?”顿时震了震,我一口气没上来,震惊地盯着顾玉遥。顾玉遥挑起我的脸,装模作样地:“实话告诉你,爷我也有一位姐妹,名字后面画了大红勾勾,爷到这儿,本来还想找她来的。现在,爷也想知道,她到底嫁哪儿去了。正好,紫蝴蝶你告诉我吧。”我惊得要跳起来,结结巴巴说:“爷,夜晚天色昏暗,婢子没看见。”“哦是吗。”顾玉遥摩挲着手指,眉头拧了一下,“那行,现在你跟爷再去看一次,爷也十分担心这位姐妹,要是她过得好,爷也就安心了。”“爷、爷、爷那……”我语无伦次惊慌失措摆手。他看我:“怎么了?”“爷,婢子真的不行了……”我两眼利落一翻,软软倒在了地上。我是真的不行了,被大夫人那一鞭绝命,我的胸骨被震裂,勉强撑到这时候,再也撑不住了。所以我也没法再去看顾玉遥的表情,是精彩还是冰冷。我看顾玉遥最后神色一紧,抄手捞起我,急怒问道:“你受伤了?!”我嘴巴咧了咧,无法回应。请用访问本站耳中轰轰的鸣叫声,我的胸口仿佛空了,风直接从里面穿过去,吹的全身冰凉。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股棉柔的内力灌入胸腔中,温暖柔和,我的疼痛似乎也被这温暖融化,显得不那么明显了。我最后听到顾玉遥一声低咒:“爷的内力刚恢复一点,又要传给你这只晦气的蝴蝶……”我有点后悔刚才怎么不早点晕,白白受了他那么久唠叨。我晕的那段时间头脑昏沉,来易园后我从来没有做过梦,有人说,真正恐惧的人是连噩梦也不会做的,因为她的神经已经僵化,时刻都在最绷紧的那一瞬。记忆中,也有一张张笑脸,易园十里浮花,彩铃的笑像是藏着金子,闪着魅惑的光泽。我曾有一段时间很依赖彩铃,到易园的陌生恐慌,只有彩铃理解我。可是后来她不见了,连带着很多曾经熟悉的少女,也都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从易园里消失。我于是也开始害怕自己消失了,看着大夫人仿佛藏着妖物的眼睛,我低头尽可能地躲闪,有人说百炼成妖,成魔,而我的身边,已经不知何时起,充斥了这样的威胁。我遗忘了,曾经那个高墙朱瓦,那府邸的后花园中,甚至那个……眉眼温和的男子。第一次,被我称为篱哥哥的男子。原来我没有忘记他的名字,篱清墨。篱哥哥。四年时间,我并没有如我当日所愿的那样,将他从记忆中抹去。衫如青竹,广袖如云。他本来应该是与我指腹为婚的人。却在我进入易园后,再也没有声息。流光轻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荏苒,恍惚间仍是碧波桥上遇见的少年。在易园中,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大夫人,便只有紫鸢。紫鸢不解地询问我,为什么相国公忍心将你送到这里呢?紫鸢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进入易园是生存之计,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来。有很多事情我不愿意承认,就好像易园,我的到来,不过是为了换我妹妹凤凰的一条生路。当日寒光凛凛的剑锋,似乎还在眼前,那是我的父亲,一向坚毅强硬的皇北毅,看着我的眼睛中露出了无力,一种愧疚。你又为什么肯放弃我,父亲大人。彼时,他用沉默回答了我。而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愿意放弃,只因为他更爱凤凰。凤凰,相国大人的幺女凤凰,多么好,现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她了。誉满京都。当时,就连篱清墨……“篱哥哥。”我叫了出来。仿佛还在小桥上,人影依依笑常在。“叫谁哥哥呢?”阳光洒进来,一个人影从门口缓缓出现,来到床边,懒洋洋看着我。我试着动了动手,可以动,胸口还有些隐隐的发疼。我翻身爬起来,盯着他的脸:“爷,婢子该死,婢子居然就这么晕了,请爷原谅……”“行了,你让爷原谅的事儿还少吗?”他皱眉。≈ap;≈ap;≈ap;≈ap;≈ap;≈ap;古人说一梦南柯,梦了一场,就好像过了百年光阴。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玉遥:“爷,婢子睡着的时候,没说什么话吧?”他脸上挤出一丝笑:“你以为自己会说什么?”我喏喏无语,紧张地看着他。顾玉遥轻嗤,一脸揶揄的微笑:“你以为你这锯嘴的葫芦,能说出什么吗?”我低头,慢慢从床榻上下来,看见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我伸手拽了拽,一脚踩下地。察觉胸间那种撕裂一般的感受已经没有了,我悄悄抬眼看他:“爷,……您为婢子疗伤了?”他歪头瞥我一眼,轻笑:“你懂的倒是不少。”我低低说了一声:“多谢爷。”他没说话。我看着他的脸,赔笑道:“爷,婢子日后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顾玉遥“咝”了一声,手指掏掏耳朵,说道:“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可信呢?”我语塞,赶紧又笑:“可信,可信!爷一定要相信婢子。”他漠然着脸,道:“这话我也听过了。”“爷……”他忽然掀起我的下巴,语音低沉:“你们大夫人下手这么狠,你宁愿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去,真的就是为了那本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