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年鹤声背后,没有任何遮挡,四面八方的紫外线都冲着她射来,开始担心自己这一身白皮会不会被晒黑。年鹤声突然停下来,颜以沐及时停住脚,没有撞到他。“走我前面来。”颜以沐没多想,绕着走到了年鹤声前面。走了几步后忽然发现,她的身体被年鹤声前面的影子遮住,一点太阳都晒不到了。想要确认他是不是为了给自己遮太阳才让她走到了前面,话到唇边,又被她咽回了喉咙里。颜以沐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形踩在年鹤声影子上的景象,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又开始滋生。他们进了一家海鲜粥店,环境算是学校附近很不错的了。年鹤声要了包间,颜以沐跟着进去后,害怕撞见同校同学,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中式圆桌,颜以沐坐到了年鹤声的对面,两个人中间远的像是隔了好几道墙。谁都没先开口,服务员进来上菜,又将熬好的海鲜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退出了包间。广式的砂锅粥烹调浓稠,放入新鲜的虾蟹贝,香气四溢,鲜味十足,在这样的天气里,最是能让人食指大动的东西。但颜以沐喝了一口却有点食不知味,放下勺子,戴上手套开始给自己剥螃蟹。花蟹的钳腿有些硬,颜以沐剥了好几下也没剥开。年鹤声欺负她,蟹钳也欺负她,她不服气的想要把钳腿剥开,一次性手套被钳腿上的刺割破,一下子刺到她食指的皮肤上。她被刺痛的一下子丢了钳腿,对面的人突然起身,几步走到她旁边坐下,她连忙把手背到了身后。“手给我。”颜以沐摇了摇头,“……我没事。”年鹤声强硬的把她身后的手拉到眼前,摘下手套,看见她食指上已经冒出了一滴血珠。年鹤声迅速的别过眼,抽了一张纸巾按在那颗血珠上,这才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颜以沐身上。又让服务员拿了消毒酒精和创口贴,给她消毒贴好。年鹤声见她全程一直微垂着头,没有看他。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为什么不叫我帮你剥?”颜以沐说:“我自己可以。”年鹤声握住颜以沐那根受伤的手指,“这就是你的可以?”颜以沐蜷缩手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剥个蟹腿而已,我不想麻烦别人。”别人,这个称呼听的年鹤声异常刺耳,“所以你做的正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商量?”颜以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用广播举报那几个女生的事情,“年鹤声,那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觉得需要和你商量……”不觉得需要和他商量,却给那个早就离开学校的学长打了电话。年鹤声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好半晌,语气听不出来情绪的道:“我说过,无论在什么时候,我才该是你的第一选择。”“颜以沐,你就不能依赖我吗?”颜以沐这才仰起头看向年鹤声,心中因他这句话产生的波动,很快又回归平静。依赖年鹤声,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颜以沐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给年鹤声了,她也不想要再给了。她咬着下唇沉默,那淡粉色的唇又要被她咬的泛白。年鹤声按住她唇瓣,用了点力把那张下唇从她牙齿里解放出来,“想让她们退学的办法有很多,你选了一种最招人恨的方式。”颜以沐想要挣开年鹤声的手,年鹤声却已经先一步放开,“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等于公开挑衅学校的权威?”正因为二中以学风严谨著称,颜以沐大张旗鼓的将校园暴力放在了明面上,闹得全校皆知,二中往日完美的形象受到了影响。她这是在和二中所有的校领导叫板。“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那些同学变得和亚恩一样……”颜以沐语气真诚,“年级主任找过我谈话了,他没把我怎么样啊。”“他和你说什么了?”颜以沐把那些话都原封不动说给年鹤声听,年鹤声听完若有所思,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了几分,他温声:“bb,你好聪明。”亲昵的昵称,亲昵的夸赞,瞬间让颜以沐瞬间红了脸,“啊……我怎么了?”公开叫板的方式,让年鹤声片面的只想到颜以沐的安危,担心她会招来校领导的记恨,枪打出头鸟,更何况他的少女还那么单纯,根本不是心思成熟的成年大人的对手。但年鹤声因此也忽略了一点,正是因为公开举报,让颜以沐的名字传到了所有师生的耳中。她的少女是见义勇为,勇于从人群里站出来,将黑暗披露到太阳底下的勇者。如果连这样的她都会受到谴责和迫害,那在二中集体师生里会留下怎样的印象?敢于揭露事实的发声者得不到正义的援助,欺害虐待他人的施暴者却能逍遥法外。学子们会丧失对学校的所有信任,还未长大的心灵会提前感受到这个社会的阴暗面,那些朝气蓬勃的理想和赤子之心,都会受到动摇。但这里是学校,是保护每一个学生,允许每一个学生做梦成长的学校。学校里也许会有黑暗,但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正义的发声勇者不会受到谴责,她只会成为被夸赞的英雄。年鹤声赞许颜以沐,“你做的很好。”颜以沐不好意思的勾了勾自己的头发,“真的吗?年级主任也夸我了,他说我是有赤子之心的英雄……”年鹤声和年级主任打过几次交道,快到退休年龄的人了,在学校职场混迹几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种人在年鹤声看来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在一个环境待的太久,对所见所闻都会变得麻木。但这样的老领导会对颜以沐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只猜到一种可能。年轻血液的胆大妄为,身上那股勇往直前的劲儿,总会让老者被感染到,想到曾经一往无前的自己。不过,颜以沐做事的方式仅限于面对这样心有底线的人。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和她对峙,后果不堪设想。“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年鹤声摸了摸她的头,“我会担心你。”颜以沐不解,“担心我什么?”“担心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可是根本没有人欺负颜以沐,只有年鹤声欺负颜以沐。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年鹤声看懂了,“没有欺负你,我只是生气。”“可是你在人前抱我,我不喜欢那样……”“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颜以沐面上立刻戒备起来,“你说了只吃饭。”年鹤声漆黑的眸子里,涌出了几分颜以沐看不懂的晦涩情绪,“你就这么抵触我碰你?”颜以沐欲言又止,年鹤声却像是一定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对我动心?”动心吗?颜以沐以为自己对学长的喜欢是动心,可是学长说她那根本就不是喜欢。怎么才算动心,她真的不知道。而她对年鹤声的情感,更是基于同窗友情开始的,朋友之前谈何动心?现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更是牵扯了太多的东西,太乱太杂,让她一点头绪都理不清。“年鹤声,我也不知道。”颜以沐不想骗他,“我现在还太小了,可能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她这么乖,说的话虽然稚嫩的像个孩子,但年鹤声能听出来,她不是在搪塞自己。而他对她,也根本狠不下心。年鹤声凝视她的眼睛,“bb,我说了会等你长大。”哪怕再平淡的话,从年鹤声口中讲出来,也会变成动听的情话。更何况他现在正喊着baby,柔情的说会等着他的baby长大。那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又从颜以沐的心头泛了出来,她形容不了那样的感觉,只是忍不住的看向年鹤声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