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文卿听见裘媛的问话,先是一愣,继而脸一下子就红了。
裘媛看裘文卿这个反应,当即明白自己说中了裘文卿的心事。
裘文卿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她抬起头,眼神波动着。她望向小姑,似乎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又像是在挣扎着要不要吐露心声。眼前小姑的目光既戏谑又包容,就像一面明镜,清楚地映射出自己的迷惘。
“小姑,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要无视一切,哪怕是年龄的差异,家人的反对?”裘文卿的声音有些颤抖,显得异常脆弱。
裘媛轻轻地拍了拍裘文卿的手背,柔声安慰道:“文卿,爱情没有固定的模样,年龄和外界的看法都不应该成为爱的障碍。重要的是你的内心,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裘文卿嘴角抽搐了一下,尽力维持着镇静,“但是母亲总是强调现实,她认为陈国兴不能给我稳定的未来。我。。。我其实很欣赏他,黔南那会儿,他真的像个英雄保护我。”
裘媛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轻声说:“文卿,英雄也是人,他们也需要爱和被爱。你的母亲关心你,但她不是你,她不会完全理解你的心。你需要听从自己的心声,做出自己的选择。”
裘文卿眼中滑落下几滴泪珠,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我也害怕,害怕一头扎进去,到最后发现自己错了。”
裘媛握住她的手,“文卿,爱情总是有风险的,但不去尝试,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呢?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答案了,不是吗?”
裘文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寻找最后的勇气,“那。。。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向陈国兴表达我的感情呢?哪怕我还不确定我们未来的路。。。”
裘媛微笑着点头,“文卿,坦诚是爱情中最美的开始。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永远不会有错。真诚的对话可以打开两颗心灵之间的窗户。陈国兴有权利知道你的感觉,你们俩都应该有机会去探索这段可能的未来。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你努力过,你不会后悔。”
裘文卿凝视着裘媛,欲言又止。此刻的裘文卿也陷入了两难的复杂的情绪。她既不想触碰小姑的伤痛,又渴望能和她分享内心的纠结,寻求一个可以信任的倾听者。她眼里的小姑似乎并没有受到感情的打击,反而与顾知舟之间的关系微妙而深刻,这让她既羡慕又不安。
她垂下了目光,指尖不自觉地抚摸着桌面,好像在那光滑的表面上能容下她的忐忑不安。
裘媛再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文卿,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对我说。”
裘文卿的唇角微微颤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里的问题:“小姑,你后悔过吗?”
裘媛闻言微微一愣,她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她深深地望进裘文卿的眼睛,仿佛要传递一种看透了世事的宁静,然后她缓缓地说道:“文卿,人生没有后悔药,每一步都是我们成长的痕迹。有时候,所谓的后悔,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苛责。我相信,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珍惜每一段经历,包括那些曲折和挫折。每一次选择,每一段经历,都是我们成长的宝贵财富。”
裘文卿听着裘媛的话,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裘媛:“小姑,谢谢你的鼓励和安慰。我知道,爱情是我自己的人生选择,我不能让别人左右我的决定。我会勇敢地去面对,去尝试,去爱。”
裘媛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无尽的祝福:“文卿,你是勇敢的,也是聪明的。要知道,爱情不是一场比赛,没有输赢之分。输掉的只是维系爱情的两者关系,情侣或者夫妻。”
裘文卿笑着擦去眼泪,看了裘媛一眼:“小姑,您怪过奶奶吗?”
裘媛闻言再次一愣,继而了然的笑了笑说,“怪过吧。我觉得我40多年的叛逆都是因为你奶奶。你奶奶对我的教育方式就是时下那种‘打击挫折教育法’。小时候,她逼我练书法,我偷懒,她就说我右手写字都没有她左手写字好看。于是我就偷偷左右手都练,后来我左手写字比她左手写字都好看了之后;她就又说我,如果我把精力都用到右手上,说不定我真能在书法上有什么出息呢。”
裘文卿连忙接话道,“您不觉得奶奶对您过于严苛,对我爸要相对温和的多吗?”
裘媛看向裘文卿,抬手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这些年忍得很辛苦吧?”
裘文卿马上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着说,“我知道,我这样问不对,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我知道,我是姐姐,和文煜太计较了不对,可是我就是会难过。小时候上学,买书包,文煜说我们要一样的颜色,我们就一样选蓝色。大点儿之后,买书包,文煜要蓝色,说给我买白色,家里就给我买白色。我明明说我喜欢粉色,可是妈妈还是给买了白色。后来上中学买自行车,文煜要黑色,说给我买白色,家里就给我买白色,都没人问我想要什么颜色的。”裘文卿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大哭起来。
裘媛只好将纸巾递给她,拍拍她的后背。听着这个孩子深情控诉,裘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裘媛不知道裘文卿的性格是天生安静,还是后来被家里拒绝请求之后,而变得文静。不过,听她这样问,想来是小时候被拒绝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压都压不住的委屈。
裘媛轻轻地抱着裘文卿,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地哭泣。她知道,这份委屈压抑在裘文卿的心里已经太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释放出来。她轻声安慰道:“文卿,奶奶和父母他们有自己的方式,也许他们觉得这样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成长。但其实,他们心里也很爱我们,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如何去体谅他们。但你也应该学会照顾自己,珍惜自己的内心渴望。你已经很努力地去适应这个家,去承担姐姐的责任。有时候,你可以稍微自私一点,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裘文卿听了裘媛的话,哭声渐渐变得柔和。她擤了擤鼻子,笑着对裘媛说:“小姑,谢谢你。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但谢谢你一直陪伴我,让我觉得温暖。我会努力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裘媛笑着擦去裘文卿脸上的泪痕,说:“文卿,你一直都是我最骄傲的侄女。哭完了,我们来分析一下,咱们家的情况,你也听听小姑看法。”
裘媛和裘文卿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地交流。裘媛认真地看着裘文卿,说:“之前,你奶奶曾经跟我说过,我自小性子跳脱,眼睛里没有大是大非,而且,我天生力气比别人大,她怕我闯祸,所以她对我的管教格外严格了一些,硬压着我练字,希望能够磨一磨我的性子。”裘媛望着阳台的一角,那个位置是魏桂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坐的。裘媛转过头看着裘文卿继续说,“可是,我自小就会跟你爷爷叫苦喊屈,所以你爷爷就会格外偏疼我一些,你奶奶罚我的时候,你爷爷就在边上和稀泥,你奶奶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管教的更严厉了一些。”裘媛仿佛陷进回忆里说,“有一次,裘如说你奶奶是‘狐狸精’,我把她挂到了不知道谁家坟地的老柳树上,自己回家吃晚饭了,直到很晚,你三奶奶来找,我才偷偷去把她放下来。那次,你爷爷问我为什么,我就是不说。你爷爷气很了,打了我一个耳光。”
裘文卿听得入了神,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不禁感叹道:“原来小姑你也曾经历过这么多。”裘媛微笑着摇摇头,继续说:“文卿,这就是生活,有苦有甜。你知道吗,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疼爱我们,他们忽略的只是他们认为不需要格外关注的事儿。你可能不记得,你当初要学画画的时候,你妈妈也是极力反对的,可是后来因为你真的喜欢,她也同意了,而且给你找了县里最好的老师,无论刮风下雨都陪你去上课。其实,你妈也许到现在也未必理解你学画画,但是只是因为你喜欢,所以她也接受了。而文煜,那个傻小子,可能就是单纯的想帮你,并不是要决定你的喜好,你想想看,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你喜欢白色?”
裘媛继续说,“你奶奶对你大姑的态度,刚开始我不明白,直到后来我有了囡囡才明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先知,我们只能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对孩子好。”
裘文卿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裘媛拍拍她的手,说:“文卿,我们家里的人,无论是奶奶、父母,还是文煜,他们都是爱你的。他们的方式可能让你感到不适,但请你相信,他们心里都是关心你的。你要做的,是学会理解他们,体谅他们,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内心,自信的表达心中的真实想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还可以更好。你要相信,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有权利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裘文卿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看着裘媛,微笑着说:“小姑,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话,我会努力去理解他们,也会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会学会照顾自己,让自己过得更好。”
裘媛笑着拍了拍裘文卿的手,说:“这就对了。我们不仅要孝顺父母,还要对自己好一点。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不要让别人的期望束缚了自己。你是个独立的女性,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不要因为家庭的原因,而放弃自己的幸福。记住,幸福是靠自己去争取的。”
裘文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微笑着说:“谢谢你,小姑。我会记住你的话,努力寻找自己的幸福。也希望你也能过得幸福。”裘文卿扯扯身上的嫁衣,问裘媛,“小姑,这件嫁衣是古大师送的吗?”
裘媛轻轻的摇头,“不是。是段家的你邬安舅奶奶送来的。”
裘文卿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奶奶的关系吗?”
裘媛会心的一笑,“不是。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你姑父的原因,因为段家大爷让她带话说,让我支持权策的工作,不要给权策拖后腿。”裘媛轻轻帮裘文卿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向耳后,说,“你妈年轻的时候,是挺温婉大气的一个人,现在可能是偏听偏信了什么,而变得斤斤计较了一些。这很正常,她主要是精力都在武校上,这些年很少出来走动,想法和眼界有了局限。而且,你要理解的是,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具备年轻时候的胆色,敢拼敢闯,敢一败涂地之后,重新再来。我们对前路漫漫,心生恐惧,想去探索,又怕前路真的是深渊。你和文煜都长大了,或者因为别人的父母有,所以她希望她也能够给予一样的,虽然你们未必对她有那样的期待。”
裘媛环视了厅内一周,说,“你奶奶一辈子硬气,她并没有什么小金库,她从吴家带出来的东西都在你大姑结婚的时候给了你大姑,你应该知道,你大姑当初的选择,让你奶奶有多窝心。”裘媛指了指厅内三面墙的书柜,说,“这里面有一些古籍,是你大姑以送囡囡的名义交给我保管的。我当初来京城求学,你奶奶三令五申,不许我登你大姑的门,并不是跟你大姑置气。她是拗不过自己要强的心,而且她也不想我心有妄念,去给你大姑添麻烦。”裘媛看向裘文卿,笑笑说,“就像你当初拒绝敬远一样。高家纵是‘白玉为堂金作马’也不配咱家再搭一个姑娘。你奶奶呀,说不尽的不容易,却是打不断的硬骨头。所以,你奶奶才会对段家老太爷退避三舍,却由着我跟段家来往,无非是觉得我和权策尚且能为段家所用,咱家不欠这些亲戚什么。”
裘媛看着裘文卿身上的嫁衣说,“这件嫁衣,也许就是权策‘千金买骨’的报酬,也许不是。但是,小姑一定会替你做一件比这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嫁衣,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