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衡挑个地方也是倒霉,教20这栋楼几乎是废弃楼,教室里都空荡荡的,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学校也没往里面排课,明年还打算改造成几个报告厅,白天都不怎么有人过去,更不用说大晚上了。
今天没出太阳,室外温度零下五度,姜禹走过去的路上都感到到冷飕飕的,也不知道纪衡现在在哪儿等着。
姜禹刚想着,电话没拨出去就看到教学楼玻璃门后面坐着的纪衡,他坐在长椅一头,头靠在墙上,盯着上面的声控灯,灯一灭纪衡就出声咳一下,灯亮后他继续盯着,盯到它灭,然后再咳。
姜禹站在玻璃门前,喊他一声,不过玻璃门隔音好,纪衡没听见,姜禹便敲了下他的电话,纪衡看眼手机屏幕然后快速转过头,像缩巴巴的花骨朵猛地绽开成一团,他站起来后喜笑颜开地说句什么姜禹也听得模糊,指了指手机让他接电话。
“你上二楼,从中间天台走过去,”姜禹又指了下对面,“走到这栋楼,然后下来,那里有道后门。”
姜禹再转回目光的时候纪衡刚才那欢笑的模样就不见踪影,他手里举着电话,眼圈先红上三分,声音颤得像路边冻到发抖的流浪狗:“阿禹,我在这又黑又破的楼里待了仨小时。”
姜禹一愣,面前的纪衡贴着玻璃门,眼皮耷拉着,有种探监的感觉。姜禹先说正事:“快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纪衡恋恋不舍地看向他,顺从地嗯了一声,然后上到二楼。姜禹看着他背影消失,转身往对面走。
算着时间,纪衡来这里的时候六点刚过,现在快十点,可不就是等了三个小时。
姜禹站在小门前,听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的脚步声,高大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处飞出来,一路跑着过来,边跑边含着笑意喊:“阿禹。”
他是想往阿禹身上扑的,扑之前脑子在线堪堪稳住,手一拐挠了下头,阿禹个没完没了。
“怎么被锁了?”姜禹往回走,问他,“大爷锁门的时候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当时没事在楼上溜达来着,”纪衡走在他左后方,看着姜禹白皙的侧脖颈,也觉得被锁这事儿丢人,微低下头,“上下好几趟了都没找到路。”
正常教学楼九点多也不会关门,可纪衡那脑子没想到,而且这边建筑设计和他们院区不一样,他们都是独栋的,这边教学楼有些是相连着的,他不清楚倒也合理,不过脑子还是缺点儿数。
“打个电话问问也行,脑子呢?”姜禹问他,想起纪衡刚才那副马上要哭的表情,顿了顿,“被锁那么久。”
“我想等你结束了一起回去的,反正在哪儿都是等,你下实验也能看到我消息,”纪衡觑下旁边,解释说,“也忘记先问问怎么出去。”
“我要是没在实验室你不就白跑了,”夜里寒气逼人,冷意像是要往人骨髓里面钻,姜禹回头看到纪衡还是秋天的装扮,拢了下眉,表情未变,但语气里含着几丝呵斥意味,“瞎闹。”
纪衡那委屈小样儿又上来了,偏下头:“太想你,都好几天没见了。”
两个人的确很长时间没见了,就冲纪衡黏人的劲儿,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在姜禹后面转,这些天他们连电话都很少打,聊天倒是聊了,但是聊不几句就没了,这放在纪衡身上真挺奇怪的,上次因为他跟人打架,脸上带伤想瞒着所以没来找姜禹,那这次呢?
他一直没说起过姜禹也就没问,跟往常一样。
“阿禹,”见姜禹又不说话了,纪衡磨蹭着开口,一步跨过去不小心走到姜禹前面,他又赶快退回来,“我家里关系有点儿乱。”
不知道纪衡怎么突然谈论起他的家庭,姜禹没法往下接,只好在一旁听着。
纪衡揪着自己的手指继续说:“我爸他当年出轨,在外面有个儿子,就比我小一岁。”
姜禹眼中闪动一下,这些家里私事他们从未说起过,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停留在对双方的了解上,纪衡有时候会提一两句家里的事,不过都是关于他姥姥的,说起来都是乐呵乐呵的,姜禹一直觉得纪衡有这种性格是因为生活在一个和谐的家庭里面。
姜禹看向他,纪衡跟他对视一秒后移开,接着说:“他从小就被接到家里,我妈气不过,带着我回姥姥家,但是她一直没离婚,”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化成一团,纪衡踩着影子走,“前两天我爸突然要跟我妈离婚,那个女人也过来了,我妈跟她打了一架,最后还是没同意。”
“我回家就是为了这件事。”
纪衡说。
回家也是一地鸡毛,琐碎事一堆,纪衡劝过他妈很多次,离婚不好吗?纠缠到最后还是她自己一个人难过,纪焕和他妈依旧生活得好好的,纪严海还是偏向那边。
纪衡对他爸感情不多,他爸亦是觉得他没用,因为他脑子不聪明,读书不行,能进当地这所大学还是靠着体育进来的,走的特长生,第一年没考上,还复读一年。纪焕是常年考第一的,上学跳级,都是去国外参加比赛,金闪闪的奖牌和奖杯占了客厅的半面柜子,相比之下纪衡运动获得的奖牌就黯然失色了,纪严海眼里对他的失望都不带隐藏的,纪衡明白,那是看一堆垃圾的眼神。
姜禹速度放低,跟纪衡并排,侧头看过去,旁边人脸上并没有落寞的表情,还挺平静,注意到姜禹的视线后还笑了笑,继续说:“我妈还指望我继承我爸公司呢,她也不想想我的脑子,”纪衡笑着笑着慢慢就敛下去,“我就挺为她这么多年感到不值的,但我妈又倔,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