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邪邪的笑着,上前捏着歌女的下巴,一边往她脖子里摸去,一边问道:“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那歌女并不是娼妓,从来少受客人的侮辱,这时候更是被吓得惊慌失措,惨叫一声将琵琶往那个弟子扔去,一下子就退到了墙上。那弟子武功不弱,可是为色所诱分了神,竟然被琵琶劈头砸中。他一时大怒,吼一声道:“贱人!”冲上去一把抓住那歌女胸口的衣衫,将她外衣撕得粉碎!歌女恐惧的抱紧双臂,看着那弟子流着口水凑了上来,满脸泪水,却是哭都哭不出声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影闪过,南宫梦已经冲进了隔壁的雅阁,一掌当头对那个弟子拍下。她招数没有丝毫力道,只是看起来惊人,那弟子的目光却都在歌女的胸口上,被她猛的吓到,急忙退了一步。他不知道南宫梦的底细,只以为遇上了硬手,凌利的一刀当即发了出去。南宫梦顿时吓傻了,眼见一刀落顶,以前学的一点招数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生死一刀的关头,碧绿色的纱屏被一股雄浑的劲道摧成无数碎片!随着那些碎片,一根手指疾点那弟子的后脑,竟然带着一股铁器破风的厉声呼啸。一指之间,竟有风雨雷电之势!碎片纷纷落地之后,那弟子双股战栗,手举长刀停在了南宫梦的头顶。一股轻微的臭味弥漫开来,那弟子竟被吓得尿了裤子。柳上原的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冷漠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锐气。“星藏指!”南宫梦还未从生死一瞬的噩梦中苏醒过来,就大声喊了出来,“是星藏指!我终于看见你的指法了!”此时她的眼睛透射一种堪称“瑰丽”的眼神,柳上原看了她一眼,竟有些吃惊。星藏指,天下指法绝诣,来自于浑天星象,变化如天意难测,凌利如天威难犯。从柳上原出指的一瞬间,那弟子的已经没有半分胜算了。可怜他却完全不能领会那一指的玄机,他只是感觉到排山倒海的杀气刺在自己脑后。那弟子也算一个高手,他知道自己的刀只要再落下半分,自己的头颅就会在同时被穿透。“你,”柳上原指向一个商人,“把衣服脱下来,借用片刻。”商人诺诺的脱下外袍,刚要脱内衣,柳上原苦笑道:“不必了,用不得这么多。”他一把取过那件万字花纹的绸布大褂,拧过头去抛在那个歌女的身上,轻声道:“稍微遮掩一下吧。”随后他抓起那个天武镖局的弟子,在他耳边冷冷的说道:“请你们家公子上来说话。”他一手提起那个牛高马大的弟子扔在空中,接着一脚飞踢了出去,竟把两百斤的活人象踢皮球一样踢下了楼去。那个弟子轻功不俗,在空中展开了身法,却还是煞不住势头,栽在一张桌面上,将桌子压得粉碎。“公子,公子,不好了,他们楼上有帮手,好高的武功!”那弟子皮糙肉厚,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趴在那里不停的嚎着。“帮手?”薛小海脸色一凛,急忙快攻三刀,暂时逼退了月七娘等三人。他对身后的弟子喝道:“别让这贱人跑了。”然后飞身上楼,走到了雅阁门口,横刀胸前,一付戒备的姿势。许久里面都是静悄悄的,忽然间,薛小海听见了淡淡的歌声,是一个女子的嗓音,清丽婉转,带着一点点娇柔:“青青柳上原,郁郁风中草。月色满江桥,荒烟侵古道。逆旅一夜舟,过客几声箫。猿啼半空里,杜鹃绕山腰。夜深瀚墨凝,无以写妖娆。幸有菊花酿,独饮自逍遥。金樽祝月明,千里来相照。我醉一声笑,我醒波浩渺。”雅阁里,柳上原静静的听南宫梦低声的吟唱着这首曾经熟悉的歌谣,然后他轻声道:“你居然还记得这首歌?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小的时候听你唱过一次,”南宫梦微笑着说。“在哪里?”“就在柳上原,十二年前。”“十二年前,那时候你多大?”“四岁。”“那今年你十六岁了?”“嗯。”“那一年,我十六岁,”柳上原轻轻的说,好象是自言自语。冷汗微微的沁出了薛小海的后背。他缓缓把苗刀收回了刀鞘,谨慎的掀开了帘子。一个青衫的青年和一个白衣的女子坐在桌前,桌上横着一柄乌黑剑鞘的长剑。薛小海第一眼就认出了南宫梦正是在楼上探头的白衣女孩子,可是此时他却不得不把心神集中在那柄剑上。“这位公子,能否借剑一看,”薛小海忽然变得恭敬起来。“请,”柳上原伸手道。薛小海默默的上前,捧起长剑,又后退一步,凝视剑鞘良久,这才轻轻的捏住了剑柄,稍稍用力,将剑拔出了半尺。修狭的剑身上似乎蒙着一层灰尘,剑光很淡,没有一字的剑铭,也没有半分的装饰,是一柄朴素而古旧的剑。薛小海吸了口气,缓缓将长剑放回了桌上:“果然是凛冽长锋,在下见过柳大侠。”“见到薛公子,也是鄙人三生有幸,”柳上原微微笑道。薛小海利器在手,本可忽然拔剑下手。可是自始至终,柳上原的神色没有变过分毫。“在下不知道柳大侠光临金华,未曾远迎,柳大侠多多包含。”“贤父子事务繁忙,不敢讨扰。”两人你来我往的叙礼,竟是颇为平静。“江湖上的一些梁子,在柳大侠面前动刀动枪,让柳大侠见笑了。”“没有刀剑不成江湖,原本是寻常事,在下也是偶然遇见。”“柳大侠只是路过金华?”“取道往福建去。”薛小海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了笑容:“不知道柳大侠什么时候走,可能让我们父子尽地主之谊呢?”“明天我就走,不敢打搅府上。未克造访,尚请见谅。”“可惜,可惜,”薛小海笑道,“那我只好祝柳大侠一路顺风,我现在下去收拾残局,即刻离开,免得打搅了柳大侠陪伴佳人喝茶的雅兴。”薛小海的眼睛往南宫梦身上狠狠地盯了一眼,南宫梦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好象那眼神穿透了她的衣衫一样。“哪里,这位姑娘我并不认识,偶尔遇见,薛公子恐怕误会了。”柳上原微微皱眉。“哈哈哈哈,晚辈愚昧,那我先告辞了。”眼看着薛小海转身走向门口,柳上原忽然道:“薛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柳大侠但说不妨。”“月七娘已经有丧夫破家之痛,无论对错如何,请薛公子卖在下一个面子,放他们去吧。”薛小海脸上忽然有了不豫之色,皱眉道:“柳大侠,这恐怕不太方便,这贱人今次骚扰上门,只怕不加惩戒……”“请薛公子卖在下一个面子,放他们去吧!”柳上原打断了他的话。“柳大侠,这毕竟是我们天武的事情,与柳大侠并无关系。”“请薛公子,放他们去吧。”柳上原的声音低了下去,他默默的看着自己的长剑,脸上一分表情也没有。踌躇良久,薛小海拱手道:“柳大侠有命,安敢不从?算这贱人命大了。”他走出雅阁,挥手对下面喝道:“小子们撤了,今日柳上原大侠在此,我们总要卖个面子。”柳上原不顾南宫梦惊诧的眼神,走出雅阁拱手道:“多谢,我送公子出去。”两人缓步走到了茶楼的大门口,薛家的弟子都退了出去,月七娘衣衫残破,可是不顾身边色迷迷的目光,只是狠狠地盯着薛小海。两个镖师也喘着粗气,双目赤红的护在她左右。“后会有期,”柳上原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柳大侠多多亲近,”薛小海距离柳上原五步开外,两人远远的互相行礼。“这里是五千两银票,小地方没什么可招待的,以此聊表心意。”薛小海从怀里摸出一叠子银票,都是一百两的大票面,恭恭敬敬的放在一边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