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东北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忽有一日,天现异象,方圆千里皆被火云覆盖,紧接着,一团足有水缸那般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自从这颗火球降下之后,瘟疫便蔓延开来。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有人说,这场旱灾乃妖魔作祟,那降下的火球就是旱魃。何谓旱魃?传说中能引起旱灾的怪物。《神异经?南荒经》云:“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更有传闻,旱魃者,上可旱天屠龙,下可引瘟渡江。
瘟疫横行,百姓流离失所,大量难民涌入奉天城。
是时张大帅虎踞东北,而这奉天城更是他的官邸所在。张大帅虽未称王,但他却以天子自居。瘟疫四起,生灵涂炭,此乃不祥之兆。奉天乃张大帅发家之地,这里非但没有降下祥瑞,反而凶兆频现。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东北王”坐不长久。
张大帅绿林出身,性格耿直,最听不惯的就是闲言杂语。为平息这场祸乱,他特意派遣一队人马前往瘟疫之地捉杀旱魃。但蹊跷的是,这队人马竟无一人活着回来。
无奈之下,张大帅贴出告示广纳“贤才”,悬赏万块大洋就为了还奉天一份安宁。一时间,各地奇人异士纷沓而至,这其中不仅有道士还有和尚,更有身着异装的萨满巫师以及自称半仙的算命先生。
一个临时组成的除魔大队就此诞生,而我便是这个大队的伙夫。
我是何人?鄙人姓龙,二十有余,大名龙不一,因在家中排名老二,所以别人通常叫我龙二。想我龙不一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若不是生逢乱世,现在怎么也得在朝廷混个一官半职。叹只叹天妒英才,像我这般有大学问的人最后却沦为一介伙夫,这玩意儿找谁说理去?认栽!
说起这趟除魔之行,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走这一趟会不会就这样丢掉小命,但谁想我们伙夫班的几个兄弟,不是拉肚就是中暑,剩下一个大师傅已经年近八旬,嘴眼歪斜,走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为了发扬风格,我最后无奈的被选作了这个除魔大队的伙夫。我必须在此声明,我绝不是为了那十个大洋的赏钱,跟性命相比,钱算什么?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这次的“逼上梁山”“慷慨赴义”,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们这个队伍,一共有二十五个人。其中有十名是大帅钦点的卫士,这十人武艺超群,而且各个荷枪实弹,长得更是身材魁梧凶神恶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杀人如麻,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森然之感。除了这十个卫士和我之外,其他的十四人都是这次招募来的“好手”。
我对这十四个“好手”是没有半点好感,因为我压根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之谈,所以在我的心里,他们充其量就是混吃混喝、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当然,没有好感不重要,他们只要懂得偶尔的孝敬一下我这个衣食父母就行。你瞧,这个算命先生又来巴结我了。
“龙二爷,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我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向我走来的算命先生姓黄,长得那叫一个丑。个子不到五尺,还骨瘦如柴。皮肤黑也就不说了,主要那张脸。一对三角眼,一只朝天鼻,一脸大麻子,还有一嘴大黄牙。这些特征综合在一起,四个字就能概括,不堪入目。
我看了看他,然后没好气的说道:“我说黄先生,你以为啥时候吃饭是我规定的吗?我管得着嘛我?你要是真饿的不行了,就去旁边树上撕块树皮,那玩意儿压饿,而且管够儿。”
这黄先生一听,立刻嘿嘿笑道:“龙二爷,你可真会说笑。那树皮嚼都嚼不动,哪有鸡腿好吃啊?我记得你好像还有几个鸡腿吧?能不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啊?”
我就猜到这家伙是惦记我的鸡腿了,临出奉天城前,我特意让大师傅给我准备了二十个。这次除魔之行带的粮食本来就不多,都由那十个卫士背着。作为一名合格的伙夫,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饿着了。所以每次我饿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的吃上一个鸡腿,没成想竟被这老东西给发现了。
一个大洋一只,这笔买卖甚是划算。可是现在他竟然伸手来要,未免太没有规矩了。而且最主要的是,鸡腿就剩下三个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饿的时候顶多拿出来闻闻味。
“我说黄先生,你这走南闯北的大人物,应该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念在你之前买了我两个鸡腿的份上,我就再卖你一个。不过这价格嘛,却是要稍稍提高那么一点儿。”
黄先生听此,立刻追问道:“什么价儿?我身上的盘缠不多,你可不能狮子大张口啊。”
漂亮,我就喜欢跟聪明人做买卖。“黄先生,鸡腿呢,一共就剩下三个了。我看这样吧,一个鸡腿十个大洋,你要是买两个,就给我十五个大洋得了。”
黄先生一听,顿时傻眼了,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才没有心情理会他这死出,爱买不买,不买我就自己吃。反正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未知,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
黄先生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入怀,将一个钱袋子拿了出来。他有些心疼的将钱袋子递给我,然后略显委屈的道:“龙二爷,我就剩下五个大洋了,要不……要不你卖我半只?”
半只?这一回轮到我无语了,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一看他这副可怜样,我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行了,这五个大洋我就收下了。还是给你一只鸡腿吧,毕竟你我相识一场,以后等你发财了,千万别忘了我今天这鸡腿之恩就成了。”
说话间,我将他的钱袋拿了过来,轻轻的掂了几下,我就知道这里面是五个大洋。对于一个从小视财如命的我来说,一个大洋有多重,五个大洋有多重,我只要掂量一下就能知晓。
我将钱袋收入背包,然后左右看了看,这才悄悄的将怀里捂得股热的纸袋子拿了出来。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我刚刚打开纸袋子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他姥姥的,我怎么忘记这茬了,这鸡腿都他娘的长毛了,这还能吃吗?
看着袋子里已经变质的鸡腿,我心里一阵肉疼。自小我就懂得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浪费食物,这可是大罪过。现在完犊子了,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黄先生现在正流着口水盯着我手里的鸡腿袋子,仿佛已经恨不得动手抢了。钱我都收了,可是这已经不能吃的鸡腿,我怎么跟他交代呢?
“黄先生,你自己看看吧。不是我糊弄你,而是这鸡腿……”未等我话说完,黄先生已经从我手里夺过纸袋子,伸手便拿出一只鸡腿啃咬起来。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一下子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将一个鸡腿吃完,连骨头都给嚼碎咽下去了。真是好胃口,看得我目瞪口呆。
这黄先生倒是个讲诚信的人,他吃掉一个鸡腿,便将剩下的两个鸡腿递还给我。“龙二爷,谢谢你的鸡腿,你是个好人。这鸡腿实在太好吃了,要不是钱不够,我都给你买了。”
“咳咳……那个,那个黄先生,这鸡腿你确定好吃吗?不怕闹肚子吗?”
黄先生一听,立刻嘿嘿笑道:“当然好吃,我这个人平生就爱吃鸡腿。想当年,我一夜偷了一百多只鸡,都被我给吃了。额,那个我说错了,是我买了一百多只鸡。你千万别误会,我怎么会偷呢?嘿嘿……嘿嘿……”
我并没有在意他这句话,只当他是一个视鸡如命的吃货。剩下的两个鸡腿我是不敢吃,这要是吃拉肚子了,甭提赶路了,恐怕小命都要丢了。
“黄先生,我看咱俩挺投缘,既然你这么喜欢吃鸡腿,我这剩下的两个也给你得了。放心,白送给你,就不收钱了。当然,你如果非要给,我也不拒绝。”
黄先生一听,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三下五除二就将袋子里剩下的两个长毛鸡腿给造(吃)了。看他吃的这么香,我竟然有那么一丁点儿愧疚。希望他没事才好,不然这要是死在半路上了,我这良心还真的过不去。
黄先生将鸡腿全部吃完,随即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肚子,然后向我神秘一笑道:“龙二爷,你既然对我有恩,老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这一趟除魔之行注定不太平,到时候我会罩着你的。”
还罩着我呢?吃了三只长毛腐烂的鸡腿,我真怀疑他能不能撑过今天晚上。
就在我们两人唠嗑之际,前方的领队赵武爷突然大声催促道:“后面的人麻溜跟上,咱们今天晚上要赶到黑山坳,听说这条路上晚上不太平,可不要撞见了黑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