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中秋将至,宫人们都忙碌起来。如意平日最爱热闹,每逢佳节人前人后必定有他忙碌的身影,这一日倒像是见了鬼,文以宁起来大半天,也没有瞧见如意半个影子。
虽然有些奇怪如意这几日的表现,看了看案几上的奏折,文以宁倒是想起了不久之前因为卫奉国的事情耽搁的案子——虽然刑部不了了之,但是那时候卫奉国有心帮助,自己在监侍馆当中听了个真切。
桓帝凌与枢和宁王凌与权两人的身世有异,且宁王愿以为了这个秘密去盗帝陵。足见软弱无力的和帝其实内底子里不知藏了多少事——
和帝一朝,章献皇后母家张家独大,嫡出的皇子只有凌与枢和凌与权两人。太子之争便在两个人之间开始:寻常人家、父母都宠小儿,到了皇家,却更爱长子。
偏偏在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上,和帝与章献皇后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和帝偏爱幼子凌与权,而章献皇后更喜欢长子凌与枢。或者该说、章献皇后并非更喜欢谁,因为凌与权在她的眼里根本算不上谈感情。
文以宁就记得小时候见过,冰天雪地里,大皇子凌与枢坐在章献皇后身边烤着火、吃着母亲亲手做的点心,而二皇子凌与权却跪在雪中冻成冰人,再三请求、都无法见母亲一面。
宁王打动干戈,虽说对外称作疑惑“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人不是皇室血脉”,但文以宁心里清楚:问题,一定不会出在凌与枢身上。
想必宁王也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如此行动,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义不孝,盗窃帝陵。
细细回想那日在帝陵之中见到的场面,文以宁只觉奇怪,眉头深深紧锁,根本没有注意到卫奉国从床榻上起来、来到了他的身后。
“案牍劳形,”卫奉国开了口,“您这又是在为什么事情着急?”
说着,卫奉国就拿起了文以宁案前摊着的一份奏折,随意打量之后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您心里有事——”
文以宁感觉到双肩人握住,然后整个人被卫奉国转过去:
“是什么事——让您烦忧成这样?”
本想直接对着卫奉国说出自己的疑惑,在看见卫奉国的那一个瞬间,文以宁忽然眼前一亮,“对!卫奉国,你、你一定知道什么!你和芠太妃关系一直很不错,她的事情想必问你比问那些同她不亲近的宫人要更直接些。”
卫奉国没说话,只看着文以宁。
“和帝一朝的所有后妃之中,只有芠太妃同章献皇后交好,又和宁王关系紧密,她临死之前告诉我——她就算是死了,锦朝、我也保不了太久。”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您是要保锦朝的平安的……”卫奉国回想起曾经的事情,只觉得五味杂陈,阴差阳错。
不过眼下情状也容不得卫奉国多想,他只能讲芠太妃无意中透露给他的消息细细地告诉文以宁。
文以宁一边听着,一边在案上将琐碎的线索都记录下来,点滴笔墨,文以宁之觉得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太子之争”:凌与枢并非一开始就对权力毫无渴望。
今日的午后天气一反往常有些闷热,外头一转眼变了天,恐怕是要来一场秋雨。文以宁盯着书案没有注意,卫奉国有些心疼,走过去为文以宁添了一盏灯。
正待文以宁感觉到光亮,抬头给卫奉国一个感激的笑容的时候,却正好有人从外面进来,此人见了文以宁和卫奉国两人也不拜,只款款笑着将两人一个打量:
“在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千岁大人讨杯喜酒呢。”
“沈……”卫奉国看了看四下确实没有什么外人伺候,只瞪了沈钧一眼,“老头你胡说什么。”
“哈哈哈哈——”沈钧满不在乎,大喇喇地来到了桌案前面对着文以宁夸张地一拱手,“太后主子才不会和我计较不是,若是和我计较了,岂非坐实了老头我的胡言乱语?”
文以宁抬头看了一眼沈钧,比卫奉国冷静很多,老神在在:
“沈大人今日来访,不知是有什么事吗?”
沈钧笑起来,冲着卫奉国努了努嘴,仿佛在说“你看、你家娘娘可比你冷静多了”,直到看见卫奉国皱起了眉头,沈钧见好就收,转头对着文以宁拜下道:
“这些日子里,主子身边的人在我那河山阁可真是将彰明一朝的卷宗给翻了个遍,也不知道主子你到底要找什么,河山阁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是每天都这么来一遭,我也受不住不是?”
“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我去河山阁看看?”
沈钧此人说话绕着弯儿,此时说的话面子上看着是抱怨,其实只是想要告诉他河山阁有东西可以看了,文以宁抬头看了沈钧一眼——
“我这就去看看,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