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回去再赏你一件,有什么好可惜的。”庄妃不以为然,她双手提着旗袍的下摆,扭着身子,灵活地避着那些枝蔓,像个彩蝶似的,动作十分轻盈。
松树渐渐地变得稀落了,一束束阳光穿过松枝斑斑驳驳地洒了下来,照着欣然茁长的野草野花和藤蔓,照着松林中几个穿红戴绿的女人们。
“乌兰呀,这么好的景致不来不是可惜了吗?听,前面似乎有流水的哗哗声,看来,咱们快到这林子的尽头了。”
“娘娘,能不能坐下来歇歇脚呀?都走了半晌了。”一个婢女话音没落便歪歪倒倒地靠在了一棵树干上,说出话来更是有气无力的。
“整日把你们宠着,风吹不到,日晒不到,雨淋不到,看看,你们两个都成什么样子了?有时候真怀念在科尔沁草原上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呀,骑射狩猎,舞刀弄枪的,自由自在,快乐逍遥。”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您成了大清国的庄妃娘娘,万人景仰,万人羡慕,姐姐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呀!”
“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前世就定下的姻缘,说不上是喜还是忧,是福还是祸。咱们往前走吧。”庄妃的话音还没落地,忽然呼啦啦头顶出现了十几只大鹰,它们嘎嘎尖叫着在庄妃的头上盘旋,甚至可以看清它们那血红的尖嘴和尖利的鹰爪。
“姐姐快趴下,用技风护着头,让妹妹来对付这些凶神恶皱!”关键时刻还是乌兰从容镇定,再看看那两个婢女,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直抖了。
庄妃也吃了一惊,脸色变得煞白。可是当乌兰敏捷地从背上取下弓箭,张弓搭箭瞄准的时候,庄妃忽然喊道:“不要射!乌兰,也许我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
果然,随着一声婉转的口哨声,这些大鸟拍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只有庄妃还站在那里呆呆地出神。
“皇嫂受惊了,臣弟罪该万死!”
庄妃转过身来,竭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果然是十四弟在此呀。”
多尔衮双手抱拳,一脸的惶恐:“臣弟给皇嫂陪罪了,有冒犯之处,但凭处置。”多尔衮的嗓音很浑厚,在这空旷的林子里格外动听。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抱歉的?再说了,是我一时兴起走进了这林子,又怎么能怪你呢?”
“嫂嫂没受到大鹰的惊吓吧?幸亏嫂嫂手下留情,否则我的鹰恐怕就要遭难了。”多尔衮说着看了乌兰一眼,乌兰忙不迭地将弓箭藏到了身后,带着两个婢女给多尔衮行礼:“奴婢叩见睿王爷!”
多尔衮摆摆手,眼睛只盯着庄妃:“嫂嫂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臣弟喂养的那些鹰犬,喏,就在前面。”
“你果然爱鹰爱犬成癖了,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堂堂的睿亲王还有如此雅兴。”庄妃说着与多尔衮并肩朝前走,乌兰和两个婢女远远地在后头跟着。
“人各有志,我这也是忙里偷闲,权当消遣。一旦皇兄召见,就又得将这些鹰犬撒在一边了。哎,嫂嫂乏不乏,不如抽一锅提提神。”
多尔衮有意地将系在腰间的白玉杆带钢嘴的烟袋锅抽了出来,原来他用来装烟叶的那只荷包正是庄妃亲手绣的!庄妃心里一动,难道他把它整日的别在身上?这倒叫人有些费解了。庄妃这么想着,不由得从眼角偷偷地打量着多尔衮。
多尔衮内穿黄绫绵缎长衫,外技银袍,戴着银白色镶着兰宝石的凉帽,身材修长,温文尔雅,比在皇宫大内里穿着朝服或战袍别有一番丰采。庄妃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她总觉得多尔衮的身上有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这种魅力令她既兴奋又紧张,怀里像揣了只小兔似的,她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那日在御宴上多尔衮一眼看见如花似玉的庄妃之后,心里就再也放不下她了。可惜那天是夜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尔衮不敢放肆。现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盯着庄妃看个仔细了。庄妃梳着高高的发髻,斜插着一只碧玉簪。鬟儿低垂,被吹得有些散乱,紧贴在粉颈上,越显得黑白分明。细细的黛眉下,一双流盼生辉的眼睛,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多尔衮简直看呆了。这些年东征西讨的,什么野人女子、汉人女子、朝鲜女子多尔衮见得多了,她们并不是不美,身段也许比庄妃还窈窕。但她们却没有庄妃的魅力和韵味儿,这是一个成熟女人所独有的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那么娴雅端庄,雍容华贵之气令人不敢正视,令人目眩神迷。
出了松林,又是一番景致。但见野花遍地,溪水琤琤。那溪边水侧,俱是二人环抱粗细的古柳,交权断云,低叶垂水,景色十分幽美。
“咦?怎的不见十四弟养的那些鹰呀、犬呀的?”庄妃四下一望,这里花香鸟语的,哪有一个鹰犬的影子?
“嫂嫂且等片刻,我这就将它们召来。”
“十四弟万万不可让它们胡乱践踏了这些花呀草的,怪可惜的。”
“皇嫂的心肠那么好,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多尔衮向庄妃睐着眼睛,笑吟吟的,庄妃不觉心里有些慌乱,忙移开了视线。多尔衮以手撮唇,吹起了口哨。
不多时,便听得犬吠声声,不觉头上一大片乌云掠过,冷风扑面,庄妃不由得拽紧了披风,再定睛一看:头上是乌压压的大鹰,似乎成千上百,地上大小猎犬更是数不胜数,远远地列成了一个方镇,个个安安静静,一副俯首贴耳的样子。